争鸣

　　观点激烈交锋的背后，是社会进步的期待……

　　刚刚过去的双十一再次创造零售奇迹，成为电商的丰收节，但对于另外一方的实体零售业来说，电商的辉煌，无疑在反衬着他们艰难的处境。关于实体店会不会消失的讨论，也再一次热了起来。

　　一直以来，都有观点表示，实体零售业关系着诸多产业，因此应该加以扶持和拯救，使实体零售业不至于真正凋敝。不过也有观点认为，市场大浪淘沙，不适应市场发展的产业形态，终究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顺气自然即可。而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周，经济学家林毅夫和张维迎两人之间的一场关于“产业政策”的辩论，似乎也可以作为如何拯救实体零售业的一个注脚。

●正方

　　不会消失

　　市场自然会融合

　　陈及（北京工商大学产业经济研究所所长）

　　市场会汰旧立新、汰弱留强，但这是市场的全部法则吗？显然不是，在市场的发展中，各种不同的形态此起彼伏是正常现象，并不是说那种一定会被淘汰，或许还会重新崛起，也未可知。而且，还有另外一种发展的形态，就是融合。我们常常会看到，一些品牌在现实中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扩大品牌影响力，同时又在网上开店，获得更多的销售渠道，这其实就是一种融合。

　　从现在的情况看，未来电商和实体零售店相互靠拢、相互融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现实的情况，实体店本身也在不断地发展线上销售，不是说实体店就一定坚持实体，没有这样的事。同时，网店也在落地，有些大型的网络平台，已经开始在线下举行大型购物会，甚至也有一些知名的网店，开始开实体体验店。这就是融合的表现之一。

　　线上线下的购物，各有长处也各有短处，需要互相借重。比如，线下的购物，可能在价格、服务、便捷性上有所欠缺，而线上购物，则缺乏实物的触感、购物体验等。所以两者结合，显然会产生更多的服务。比如一个人可以在线下逛实体店，在现实中挑选商品，然后线上支付，享受快递到家、价格折扣等服务，何乐而不为？

　　也有人认为，线下的体验，随着技术的发展，在线上也可以获得，比如说未来带个VR眼镜，就可以逛虚拟商场。这恰恰是实体店不会消亡的第二个原因，至少在短期内，实体店的那种实物体验，很难被虚拟所代替，即便真的能够逛虚拟商场，也无法获得视觉、味觉、触觉等真实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在今天这个时代，消费不仅仅是购买商品，获得商品的使用价值，消费本身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人们可以在消费中充分体现自己的社会价值，获得满足感等。人们常说买回去一堆没用的东西，但下回遇到了还会买，为什么？人们购物，不仅是为了要使用那个产品的功能，购物本身就有意义，这一点，在网上固然也能体现出来一部分，但实体店显然更有优势。

　　还有一个实体店不会消失的证据是，家门口的小卖店不会消失，街边的夫妻店不会消失，而且在网购时代，他们也在不断地适应市场的变化，也学会了网上支付、网上销售，也开起了网店，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将继续生存下去。

　　所以，大可不必为经营方式的变化而担忧，实体店和网店各有所长，它们自身也会求变求新，探索更合适的商业模式，会自己解决问题。

　　我们处在转型的大时代，一切都在变动不居，社会如此，商业也是如此，随着转型的加速，各种不同的商业模式在激荡融合，在探索尝试，电商发展很迅速，但毕竟是新的模式，还不完善，还需要大量借鉴实体店的经验，实体店看似衰弱，但也有自身不可替代之处。

　　社会发展有它的规律，市场变化同样有规律，人为的干预当然可以，但应该谨慎行事，尽可能地在遵循市场规律的前提下进行，才能起到积极的作用。反之，可能造成市场紊乱，得不偿失。

　●反方

　　想生存下去

　　价值得重新定位

　　朱武祥（清华大学经管学院教授）

　　过去看电影，往往总是那么熟悉的几个生产者，西影、上影、八一、长影等，现在的电影市场已经比过去扩大了无数倍，十亿票房的电影比比皆是，每年的电影总票房达到几百亿，但是那些电影制片厂怎么样了呢？

　　还有，现在每年的外贸额显然要远远大于开放之初，但过去那些风光无限的外贸公司，在普通人可以进行外贸经营之后，又去了哪里呢？

　　书店也没了，一直都有很多人呼吁，要拯救实体书店，但实体书店依旧一个个消失，是人们不看书了吗？地铁上、公交上，每个人都低头盯着手机，每时每刻都在进行大量的阅读，接受大量的信息，比起过去，阅读量增加了无数倍，但还有多少人去书店买书看书呢？

　　实体零售店面临的局面，和它们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所以今天人们会讨论，实体店会不会也消失？要不要拯救？怎么拯救？政府也提出实体零售业的创新转型，推动实体零售业的发展。

　　怎样创新转型，怎样推动发展？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认为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实体零售业原来的价值是什么？现在它的价值还存在吗？有没有被替代？

　　如果一种业态原来的功能性价值，被其他的业态所替代了，实际上就很难挽回了，功能不再独有，价值不断衰减，业态本身自然也将不断地衰落。相反，如果它的功能依旧，价值还在，那么当他衰弱的时候，我们加以积极的干预，当然是有意义的。

　　一般来说，新的业态更能适应社会的变化，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就好像网购，80后、90后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已经习惯了互联网，在互联网上社交、工作、消费等，实体店里消费的年轻人在减少，不是说年轻人不去了，而是去的频率在降低，网购的比例在不断上升，随着网购环境的不断优化，未来这个比例还会继续提高，而不会下降。

　　网购是未来的趋势吗？多数人不会否认，同理可得，网络零售对实体零售的冲击还会继续下去。即便在今天，网络零售还存在很多问题，比如侵犯消费者权益，维权艰难等，但网络零售的总量依然在增长，这也正是人们呼吁要挽救实体零售的原因。

　　但是如何挽救？我们可以发现，实体零售业的许多功能在不断地被网络零售业所替代，正如评论者所说，电商对实体店的冲击，绝不仅仅是价格上的冲击，更重要的是商业模式的冲击。这次双十一，电商销售规模惊人，但我们会发现，实体店也有双十一促销，促销的力度甚至更大，有的店甚至低到3折，但消费者依旧不多，为什么，不仅是价格问题，是人们购物的方式在变化。

　　这时候，扶持实体零售业，就需要想别的办法，创新功能，升级服务，重新定义自身的价值，找到自己不可替代的意义。如何重新定义，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命题，需要整个行业去探索和创新，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扶持同样也是一个值得重视和思考的问题，要有一些真正使整个行业转型升级的方法，而不仅仅是减税、降低成本等。

　　当然，现在我们看实体零售业的衰落，经营成本高昂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但这不是唯一的难题，真正的难题仍旧在于，它的功能被更新的行业形态所替代了，降低成本固然可以减轻实体零售业的压力，但只是缓解，缓解之后还要做更多的工作，让实体零售业自身具备不断发展的力量。

　●主持人说

　　即便是小草，也能绿成风景

　　《新唐书》里说，贞观年间，魏征等人上书唐太宗，从民间买书，充实内库。唐太宗于是令民间进书，每卷赏赐1000文。

　　一卷是多少？卷是竹简或帛书的单位，一卷大概3000字左右，《道德经》5000言，就是两卷。《论语》11750字，就是四卷。1000是多少钱？唐制一斗米合现在12斤左右，贞观盛世，一斗平均价大约5文，一千文能买200斗，2400斤。

　　我上中学的时候，每个月拿到生活费，第一个下午，总会在新华书店度过，那时候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正流行，但要预订，等很久才能买到。等到上大学，网上已经有了买书的地方，送货上门，货到付款。

　　自此以后，很少再去书店，不过路过书店，还是想进去，虽然不买，看看也好。很多人感叹实体书店的凋敝，没有书店，城市似乎也为之失色，但感叹的人们，或许没有想过，买书的人其实并没有少，只是换个了形式而已。

　　诗人说“病树前头万木春”，但哲学家会说，形式也有意义，多样才能精彩，欣欣向荣的大树固然让人赏心悦目，它身后的枯树，也别有一番凄美。

　　不过我想，实体店其实不算“病树”，在互联网网罗天下的时代，它更像森林里的一片绿地，一棵小草，固然比不过大树的欣欣向荣，但也能绿城一片自己的风景。

　　本版主持 周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