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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的古典文论,如何有益现代人灵智
胡晓明
//m.auribault.com 2018-03-15 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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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典文论不仅是一项应该传承的遗产,而且是一项资源,是我们今天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理论赖以立足的基础与可资汲取的重要思想文化源泉

  ■经典文言古诗的当代“续写”,完全可以用古代诗学中的基本理论“兴”来论述。它是“兴”观念下的一个诗学传统,其中有“诗乐一体”“成诵易记”“现成思路”“经典生发”等创作机制起作用。只要文言不死,文言审美经验及其理论必不死

  ■古典文论与今天精神生活艺术实践的关系,可以想象为一种新的形态:是交往对话式、以“我/你”为主位的关系,让现代人能回到古人的生活脉络与文化情境,作同情的了解与智慧的对话。要更好地融合现代与古典,使古典文论直抵人心,要切近地理解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客观了解中国文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中国美学”或“中国美感经验”与古典文论的关系

  学术界早已有共识,中国古典文论不仅是一项应该传承的遗产,而且是一项资源,是我们今天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理论赖以立足的基础与可资汲取的重要思想文化源泉。说是“应该传承的遗产”,不难理解,因为古典文论中某些部分,由于古典中国艺术生活的延续与传承,可以将其直接学习继承下来,用于今天的文艺实践。譬如有关旧体诗的理论与批评,有关古琴、戏曲、山水花鸟画的理论与批评,都可以直接传承,因为旧体诗词、古琴、山水花鸟画等,仍然存活并传承于当今中国人的艺术生活之中,要写好诗、唱好戏、弹好琴、画好画,当然要继承古人的艺术经验。

  说是“资源”,如所周知,因为古典中国文论更多更广的部分,由于古今社会生活情况的不同,必然要经过一番重新激活与转化,才能融合成为我们今天的理论与观念的一部分。然而问题是,既然古今生活不一样,为什么非要将古典中国的文论融合在新文论中?可不可以融合,又如何融合呢?这是关系到古典文论能否不单单是一项文化遗产,而且,如何直抵现代人心身灵智需求的思想与理论前提,也是关于“中国美学”或“中国美感经验”等重大时代课题能否成立的思想与理论前提问题。学术界近年来已有不少讨论,我这里限于篇幅,简述理由如下。

 古典文论如何适应当今大众文化时代的美感经验

  首先,有人仅仅将古典文化看作是一项博物馆的遗产,与今人的精神生活无关。然而这基本上是一个伪问题。难道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孔子、老子与我们生活的时代不同,他们的思想就无益于今人?难道西方文艺复兴运动之于古希腊、中国宋代的新儒学思潮之于孔子、马克思之于希腊艺术、海德格尔之于前希腊思想……都不是人类思想史前后相续的事实?本来不值得一驳,然而现代专家主义的流行,确实将今古打为两截,将古典文化打入了无益于当今生活的冷宫之中。著名文化史家雅克·巴森说:“在专家主义的氛围下,我们把文化整个委托给了专家;就算有人出于好意而想要分享文化,文化却再也不属于他们了。显然,结果就造成了零碎化的现象,每个人都在感叹,但却没有人想要予以改变。专家们选择一个小小的主题作为自己的专业领域,毕生画地自限,但这还不是最糟的。由于文化被委托给了专家,艺术与人文的重要性也随之改变了。这些之所以有价值,不再是因为它们能直接影响我们的理智与内心;它们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它们变成了专业,成了谋生之道,成了某种光环,成了可以行销的商品,也成了文化产业的组成要素。”(雅克·巴森著,陈荣彬译《文化的衰颓》)

  又或问:古典文论置根于文言文的审美经验,如何能适应于当今信息时代网络时代大众文化时代的美感经验?

  首先,网络时代大众文化并非与文言文不相干。甚至可以说,文言文学的复苏,正是一个后五四时代的重要文学现象。文言文学现象的复苏有三种类型,一是文言写作的全面传承。如旧体诗词的写作在当今的重新回归。二是文言文学的素材再生。如文言小说中题材、主题与人物故事的重新再生产。“伴随着文化资源与技术应用的发掘,当前国产魔幻题材影视剧创作迎来时代机遇。就创作素材而言,一方面,传统文化的觉醒为魔幻题材影视创作提供了丰饶资源,像 《山海经》《搜神记》《封神演义》《聊斋志异》等神话志怪类文艺作品,本身就具有改编为魔幻影视作品的巨大潜质,无怪乎越来越多的创作者将目光瞄向丰富的中国神话传说、神魔小说等文化资源,力求从中汲取创作灵感和素材。另一方面,随着网络文学作为影视改编富矿的价值被‘一夜间发现’,动辄上千万点击量的网络魔幻和玄幻类文学作品,亦为国产魔幻题材影视创作提供着源源不断的IP资源。”(胡友笋、张修宁《魔幻题材需厚植文化根基》)又“据《中国互联网第21次调查报告》显示:……在年轻人写年轻人阅读的网络小说中,‘穿越架空历史小说’成了历史题材创作的主流,如2009年起点中文网就有原创的历史类小说11320部,其中‘架空类历史小说’就有7756部”。因而,文言文的审美经验,与其说是一个理论问题,不如说更是一个实践问题和既成事实的问题。三是文言书写的美感机制。即文言文学在素材与语文之外,更多属于精神与美学的复苏。不久前,唐代诗人韦应物一首小诗中的“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由一位作家不经意发起的一场“续写运动”,不到一周,阅读量达2507万人次,转发10余万,评论超3万。不仅线上,线下也有互动,纸媒参与、专家评说、诗社征诗,甚至有一些高校以此开展全校热烈参与的写诗活动。如何解读此一现象,其实,完全可以用古代诗学中的基本理论“兴”来论述。我因此而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大意是:以他人成句起兴之诗,是“兴”观念下的一个诗学传统;其中有“诗乐一体”“成诵易记”“现成思路”“经典生发”等创作机制起作用。因而,只要文言不死,文言审美经验及其理论,必不死。

 从文艺与传统中提炼中国智慧

  至于白话文创作与文言美学理论有无关系,答案是肯定的。不仅此一关系早已成为文学史的常识,而且仍是方兴未艾的学术前沿。前者如王国维的境界说、鲁迅所论“魏晋风度”“摩罗诗力”,梁实秋所论“常态人性”“古典理性”,宗白华所论“艺境”“虚实”“宇宙意识”,朱光潜的“情趣与意象的统一”“诗音与诗意的统一”,夏志清所论的中国现代作家的“感时忧国”传统等等,后者如海外学者陈世骧、高友工、王德威、陈国球、郑毓瑜、萧驰等持续讨论的“抒情传统”,以及章培恒教授生前长期所主持的一项论述“古今贯通与中国文学”,俨然成为学术长期持续不衰的论述焦点。由此可见,文言活力论,不是一项主张,而是一项事实,学术理论界已经有无数成果,必将有更多更好的论述。

  唯其如此,古典文论与今天精神生活艺术实践的关系,恰可以借鉴哈伯马斯的交往对话理论,来想象一种新的形态:既不是剧场式的、以“我”(现代我)为主位的关系,也不是知识论的、以“它”(如古生物化石、博物馆中的陈列品)为主位的关系,亦不是目的论式的、以“他”(征服与反征服、主客对立)为主位的关系,而是交往对话式、以“我/你”为主位的关系,回到古人的生活脉络与文化情境,作同情的了解与智慧的对话,像钱宾四先生那样,将孔子、庄子、朱熹与陶渊明作为很可以尊敬的客人、朋友,邀请到房间里来与他们亲近地晤谈。像唐君毅先生在《泊溪随笔》中所说:“读一本伟大的著作,犹如游玩佳山水,不厌百回来。每回想见都有新的山头岚翠,水上涟漪,伴君徜徉,伴君容与。”

  至于说到如何继承五四、超越五四,更好地融合现代与古典,使古典文论直抵人心,要切近地理解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客观了解中国文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当然,更重要的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说的,“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什么是“新的时代条件”?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即回应时代重大思想课题。譬如,当全社会都向往“出人头地”时,如何同时也提供古典中国关于“安身立命”的思想及其在文艺中的经验?中国文艺思想中有关“境界”的论述,就是提醒人生的意义与目标不完全在于追求成功、名声与权力,更在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反身而求:儒家说的“进德修业”、君子人格、道家讲的无为、返本、自然,以及释家讲的精进、去执、无住等,都是人生的修行境界。又譬如,如何从文艺与传统中,提炼中国智慧?宋人美学推崇的“平淡”,不仅是诗歌的风格与文章的特色,不仅是绘画与音乐的美感选项,更是一种宇宙人生的静观,反身而止的心性的诗意与日常生活的慧觉。“平淡”思想推崇死生了然的生命观,得失淡然的命运观,有无或然的存在观,对于现代人奔竞躁动而不知止的生命状况与存在感受,具有永远的疗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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