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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大雪文化”

——奥地利一小山村的变迁对筹办冬奥会的启发

邓伟志

//m.auribault.com 2015-09-28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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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电视里听到北京获得2022年冬奥会主办权、即将成为第一个既办过夏奥会又办冬奥会的“双奥之城”，我为之无比自豪。接着，我回忆起在奥地利一个距离因斯布鲁克不远的名叫萨巴的小山村调查的日子，那里有些地方值得我们筹办冬奥会时参考。

　　大雪帮助村民致富：曾经贫困的小山村变成了“滑雪胜地”

　　只有三千人的萨巴村坐落在阿尔卑斯山谷之中，这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告诉我：“半个世纪以前，村民都很贫困。”我开始有点不相信：现在家家年收入几十万欧元，几十年前会穷到哪里？

　　后来，我们参观了山村过去的小学旧址，开始相信他们曾经贫困到什么程度了。“高处不胜寒”，高海拔的小山村，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没有取暖设备。学生手冻僵了写不成字，他们便在每人课桌的右前方挖个洞，放一个酒杯大小的铁碗，里面放一块燃烧着的木炭，用有网眼的盖子盖住。学生的小手冻僵了，在小铁碗的木炭上烤一烤，继续写字。靠山吃山，可这山是大雪覆盖的雪山，能给村民带来多少粮棉油呢？想到这里，我明白村民过去是苦在一个“雪”字上。

　　意想不到的是在半个多世纪前，因斯布鲁克成为了“滑雪胜地”。1964年和1976年在因斯布鲁克办了两次冬奥会，几年前还办了一次青年冬奥会。从此，这个小山村借着因斯布鲁克的辐射，地位也相应提高。那里大山背阴面的雪质最佳，雪场最优，雪道有长有短，坡度有大有小，有的雪道堪称“黑钻石雪道”、“双黑钻石雪道”。这样，导致小山村世世代代贫穷的大雪变成了村民丰厚的劳动对象，成为村民致富的“白银”。

　　收入的“新平衡”：雪场富，为雪场配套服务的也富，这就使贫富差距缩小了

　　雪山用于滑雪以后，这里的村民就担负起夏天保护山上的草地，冬天整理、维护、建设雪道的任务，仅这一项的收入，一家就有16万欧元。但是，小山村总体上适于滑雪，不等于处处都能成为滑雪道；同样适宜种庄稼的山坡，不一定都适宜做雪道。这样，拥有不适于做雪道的山地的村民就拿不到这16万欧元，贫富差距立即拉大，世世代代的平衡被打破。

　　为了解决收入不均衡的问题，当地出台了一项规定：支持没有滑雪道的村民为雪场提供配套服务，让他们优先办宾馆，养牛羊。每年冬天各国来小山村滑雪的人数以万计。滑雪的人不喜欢住在离滑雪道很远的地方，喜欢滑雪之后能马上痛痛快快地洗个桑拿。住在雪场附近是他们所追求的。于是，村民办宾馆就应运而生。不过，办宾馆又带来一个问题：冬天满员，夏天冷清。所以，村民又在不能当滑雪道的草地上养牛挤奶，出售牛奶。

　　雪场富，为雪场配套服务的也富，这样刚刚拉大了的贫富差距很快就缩小了，在新的富裕高度上建立了新的平衡。

　　卫星也成为生产资料：村民的自觉加上严格的管理

　　谁都知道，欧洲的牛奶质地纯净，味道鲜美，是因为欧盟对牛奶生产给予补贴。出售牛奶给予补贴，是正规的政策，欧盟不能有半点含糊，村民也不能有一丝马虎。草地面积与奶牛数量是有相关系数可循的，奶牛数量与牛奶产量也是有相关系数可循的。如果谁有小农意识，在草地上种点别的，必然会影响牛奶产量。雪山上的村民不是小农，是大农。规定种多少草地就种多少草地，绝不减少寸土。

　　能做到这一步，既有村民的自觉，又有管理的严格。一般来讲，用航拍便能看出草地的状况，阿尔卑斯山海拔高，再说这小山村群峰林立，飞机飞行起来很不方便，因此，欧盟把天上的卫星用来作为管理草地的生产资料。天地相接，谁家草地少了一个角，卫星图上都能看得见，公布出来，一目了然。

　　村民的自觉令人钦佩。那里有的草地坡度很陡，在坡度50度以上的草地上锄草卷草很困难。他们带我们去看了几家村民的锄草机，体积为我们常用锄草机的几十倍，比载重汽车还要大，车轮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足有十几厘米长的铁钉，让铁钉扎进坡地，从而保证锄草机在陡坡上缓缓前行。就是这样，仍有锄草机开不进的陡坡。他们就把牛赶进去吃草，来代替锄草机。不仅如此，还有牛都站不稳的陡坡，拿什么去锄草？办法总比困难多。村民就把羊赶上去吃草，从而保障草地的均衡。可是羊也不肯在陡坡上久留，村民就把羊赶上陡坡后再用绳子把羊圈起来，在它们吃得差不多时，才放羊群走下陡坡。村民就是这样一丝不苟地保护草地，保证牛奶的供应。

　　合作社强化了合作精神：村民利益交织，命运相关

　　小山村的村民祖祖辈辈居住在同一个山沟里，共守一条河，共建南北两座山，彼此利益交织，命运相关，邻里之间互助互爱，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更值得关注的是，他们这种互助互爱是有组织基础和组织保证的。那就是他们家家参加合作社。这合作社名称与中国20世纪50年代的合作社相同，但他们是在土地私有基础上的合作。由于他们坚守了疏密有度的“刺猬效应”，合作社颇受欢迎。

　　村民入社的积极性很高。道理十分简单，他们的草地，他们的森林，最怕的是虫灾。小山村几年前发生过一次蝗灾，对付蝗灾绝不是一家一户可以解决得了的，必须是群防群治，这就少不了建立合作社。他们合作社里有个治虫专业队，专业队发现有虫灾的?头，立即就去灭虫。不管是发生哪家地上的，这灭虫的费用都要大家分摊。不这么做，虫灾的危害就会蔓延开来。村民告诉我们：“有时发现虫灾，在我们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治虫专业队就已经把虫灭光了。”

　　村民的住宅大多是木质的，容易燃烧。因此，他们有自己的业余消防队。说是“业余”，同样受专业训练。业务熟悉的消防队员每年也要短期培训，还要不断在村里演习。这消防的费用由合作社负担一部分。

　　村民爱社如爱家，爱家如爱社，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融为一体。在处理公与私的关系上，他们能做到先公后私，公而忘私。在小山村格外吸引眼球的是 “无人售货商店”。有的村民把几百只南瓜分类标价，置于路边，无人看管。谁要买南瓜，看好价格，自觉地把欧元塞进信箱大小的货币箱里就可以走人。还有水果，也有人放在路边，谁想吃谁拿，把钱塞进小盒子里就行了。我问过卖主，她说：“买的人一般不会少付。从我们能坚持这么多年也说明，出入不大。”她还自信地说：“这也跟我们的南瓜、水果比超市便宜有关。”

　　包括牛奶，也可以是无人售货。村民一般是在晚上睡觉前，大约十点左右挤奶，初步加工一下，便把牛奶放在门外。翌日凌晨4时前后，村民还在睡梦中时，合作社的牛奶运输队便把牛奶取走，送到更大的牛奶加工厂里去。村民的记录与运输队的记账一模一样。村民不虚报，运输队不克扣。如果万一村民搞错了，比如多了一个零，运输队也不需要把村民唤醒，来个什么“当面说清”，只要留个纸条，说明实际分量是多少就可以了。第二天，村民不仅不会找上门来，而且还会打个电话来道歉一声。

　　发展“大雪文化”：包容多样在小山村是口号，是修养，也是文化

　　随着对大雪认识的深化，小山村办起了大雪科普馆、大雪博物馆。在科普馆里，雪花是如何形成的，雪花有哪几种样式，雪花与国计民生，有关雪花的诗词名句，都一五一十地讲得清清楚楚。在博物馆里，仅雪橇、雪爬犁就展出了上百种。雪橇一步一步的演化史，从材料到式样，从落后到先进，都讲得明明白白。还有村民自己在各种滑雪比赛中的奖状、奖品，这些完全可以挂在自己家中的，也被放在博物馆里展出。

　　每年冬天，在一些交通要道附近，都陈列着雪塑和冰雕，栩栩如生，给人以美的享受。每年来小山村滑雪的人来自一二十个国家。他们带脚来，也带口、带脑来。他们有共同的理念，也有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信仰、不同的礼仪。他们的到来让多元文化在小山村汇合。他们之间，他们与村民之间求同存异，求同尊异。包容多样在小山村是口号，是修养，也是文化。

　　战胜大雪的丰富实践让村民提炼出“大雪文化”，并反过来推动和激励着村民继续利用大雪、建设雪道的实践。“大雪文化”方兴未艾，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作者为上海大学教授）

编辑：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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