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艺术能在有限的形式内容中纳如无限的内容，即运用布白作为手段，运用有形的实“黑”和无限的虚“白”构成完整的世界。空白能为欣赏者提供丰富的想象，使作品更具深度、格调。“计白当黑”是创造山水画意境的重要手段。老庄哲学直接影响了中国画的审美追求和价值取向，并由此形成虚实相生、空以致美等艺术形式。

　　为什么要谈山水画中的留白呢？因为山水画与“道”关系最密切。汉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绘画担负着“成教化、助人伦”的作用，人物画首当其冲；魏晋南北朝间，“自然”“无为”“清净”“虚淡”的老庄思想适应人们的思想需求，大自然中的山水泉石，又非常符合老庄清净自然的哲理，所以当时的名士都“登山临水，竟日忘归”，山水画渐渐从人物画的背景当中独立出来。此时宗炳的《画山水序》中将山水画和圣人之道联系起来，他说画山水，是要调动一种最好的形式去体现和学习圣人之道。借助道家的思想将绘画的主要对象转向山水，文人士大夫大量加入绘画队伍，打破了汉以前士大夫阶层中无人从事绘画工作，把“艺”作为“技”看待的局面，实际上提高了绘画的社会地位。同一时期的王微又把画的地位提高到和圣人经典同体的地步。山水画一直和老庄之道联系密切，乃至于就把画作道看待。有所谓的画道、书道，而说画是道，主要指的也是山水画。

　　中国画发展到唐及唐以后，山水画占主流地位。开始于吴道子，纯用墨线，打破了山水画中精雕细刻的青绿形式。其后由王维、张藻等人使其成熟，水墨山水画成为山水画的主流。由于这种水墨形式更符合老庄之道与文人的心境，至此成为几千年来中国山水画的优秀传统。

　　山水画中的留白不是无意义无语言的，而是有意义的，是有空间的。中国画的美学观是以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为基础的。可以说，中国山水画的意境，其实就是老庄之“道”在山水画中的一种表现形式，它影响了山水画艺术积极利用空白而创建有无相生的灵动的空间，看似空无一物，却有灵气往来。

　　“有无相生”的辨证关系。老子说“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诞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煽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他列举了车轱辘的圆孔、陶器的中空以及窗户分别在车、陶器、房屋中具有重要作用的例子，以此来说明有形的地方只是为了实现目的而设置的便利而已，而真正起作用的地方正是它空无的地方。不仅说明了“无”之为“妙”，而且还进一步讲只有“无”与“有”相配合才能有用处。这种观点在国画中的运用，便成为国画体现民族文化和“空白”的哲学思想渊源。

　　庄子的“心斋”和“坐忘”观念。庄子哲学讨论的是关于自由还有自由与审美之间关系的问题。实现自由和审美有个前提条件，就是“虚静”，既“心斋”和“坐忘”。“心斋”就是说要抛除心中的尘俗之气，用纯净的心理空间去创造，去审美，也就像宗炳说的“体道”。艺术的最高追求是对意境的完美营造，实质也是对精神自由的追求，追求能逍遥游的境界。怀有一种虚静的心态，有利于灵感的出现，画面中的空白及实象的完美结合为诱发想象提供了活动的舞台，那么只有画面中的虚实相生才能达到这样一种境界。

　　《易经》的基本精神。“一阴一阳之谓道”、“生生之谓易”。它是我们中国人对生命的一种感悟，在这种精神的影响下，中国人觉得宇宙是一个阴阳交合、气化流行、生生不息的世界。它有规律、有条理、有秩序。而山水画中要想表现出更大的天地、宇宙，“空白”恰恰是最好的办法，它同样是气息流通的，与实象阴阳开合，互相作用，产生节奏，产生气韵，使画面更生动，更有活力。

　　太极图与老子的“知白守黑”观点的契合。“知白守黑”出于《老子》：“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原意本来是用黑白来比喻事理，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用来分析绘画关系的，但是道理是一样的。太极图是阴阳互抱的两条阴阳鱼，阴阳中又有两个小圆圈，也代表着阴阳，黑白围绕一个圆心回转不息。黑者为阴，白者为阳。这一黑一白相互动和依存，借助对方的形态来衬托自己，如果一方有变化，另一方也会随之变化。这是一种虚实相生、相反相成的运动图式。由于S形的引导，观者的视线游移于黑白两极之间，轮转不息，可以说太极图是一个具有强烈视觉美感的古典图形。运用到画面中就是说要知道空白起着虚的作用，才能布置好画面黑的实处。白是计划之白，策略之白，黑与白应像太极图一样阴阳互抱，考虑到黑的形的同时也要考虑到白在画面中的形与作用，黑与白是互相依存的关系，二者缺一不可。

　　不同的哲学背景导致不同的艺术追求。西方艺术的哲学基础是崇尚科学、写实的希腊哲学，他们更加重视客观真实的形体，绘画注重写实；而中国艺术背后的哲学是一种生命哲学，整个宇宙都是生生不息的，天、地、人之间的精神相互融合。所以，中国艺术家更注重“传神”，注重主观上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更多的是表达出一种心境。

　　在繁复纷杂、五彩缤纷的世界中，有色彩斑斓的西画，素朴但充满奥妙的中国画，色彩丰富了世界，黑白更能发觉出事物的本质，我们在喧嚣中体验洋溢的热情，也更需要在内心寻求一份清净。中国画有着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与传统思想的传承，我们要将其好好地发扬下去。（作者单位：吉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