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辉 漫画

　　今年是“十三五”规划的开局之年，“十三五”期间，我国面临的最关键问题主要有两个：资源要素和资源利用问题、经济发展空间的创造问题。为此，五中全会确立了五大发展理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这五个理念既各自独立，又彼此呼应、相互支撑。那么，如何理解这五大理念？发展过程中将面临哪些风险，又该如何化解？经济转型过程中，该有怎样的大格局眼光？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核心构成指标又有哪些？

　　本文以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院张鹏研究员的讲座交流稿为基础，进行了删节整理，以期对上述问题作部分回答。

　　1.建成小康社会的五个核心构成指标

　　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十三五”时期的目标。那么，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核心构成指标是什么？又如何理解这些指标呢？总体来讲，在原有指标和要求的基础上，新增的建成小康社会指标体系有五个核心指标。

　　第一，保持经济中高速增长。主要要求是，到2020年国内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根据2015年GDP规模67.67万亿元进行衡量，要实现这一目标，“十三五”时期年均增速达6.5%即可。同时，要强调发展的平衡性、包容性和可持续性。这“三性”其实是同一个概念，平衡性强调生产力包括产业发展、区域发展水平的平衡；包容性强调发展过程中各个主体之间，包括城市主体与农村主体、高收入群体与低收入群体的生产生活条件都能得到改善；可持续性也强调平衡，是经济发展与社会、生态、资源、要素之间的平衡。因此，“十三五”期间，平衡发展成为核心特征，而在策略上则要求重视补短板、调结构。

　　第二，人民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普遍提高。届时，就业、教育、文化、社保、医疗等一系列公共服务体系更加健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稳步提高。教育现代化要取得重要进展，收入差距要缩小，中等收入群体要扩大。在全面小康社会条件下，可以存在低收入群体，但不应有过于贫困的人口。现行标准条件下的农村贫困人口要全部实现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

　　第三，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显著提高，实现文化公共服务均等化，尤其是新的文化渠道和文化产品的创造与创新。

　　第四，生态环境质量总体改善。注重资源节约和环境的可承载力，环境指标、消耗指标、污染指标、排放指标等一系列指标，都要实现可持续改善。

　　第五，社会管理制度、国家治理结构取得重大突破，各方面制度要更加成熟、定型。核心是“三个权利（力）”问题：一是政府的权力，要让政府的权力在法治化、规范化的轨道上运行，政府跟社会组织、企业、公民之间的关系实现依法保护，并坚持科学、平等、公正、自由的原则；二是人的权利，人的权利应该得到更广泛的发展和扩展，公民的自由、民主、文明、富裕都应得到较好的满足和提升；三是物的权利，即产权，应在社会运行中得到保护和尊重，并依法排除他人侵犯合法的无争议的产权——只要是合法的产权，边界清晰，就不应受任何非法定授权的权力的侵犯。

　　2.发展中面临的两个主要风险

　　在经济转型和发展过程中，我们面临的核心风险主要有两个：一是高杠杆，二是泡沫化。

　　所谓高杠杆，是指总资产与净资产的比值，比值越高杠杆率越高。净资产等于总资产减负债，资产负债率越高，杠杆率就越高。单纯从数据上看，我国的杠杆率不是特别高，但如果考虑到我国当前金融市场尚不发达，这一水平的杠杆率就显得偏高了。美国的国民经济杠杆率比中国高得多，企业多层次负债，但由于其金融市场相对发达高效，使得每一层杠杆都有相应的风险定价和风险分散机制，风险水平反而可控。如果金融市场发达程度有限，且相应的风险定价机制和分散机制效率较差，则在较低的杠杆率水平上也容易形成高风险。

　　怎么解决高杠杆问题呢？一方面，解决高负债，将股权投资作为最主要的融资模式，以股权投资为核心。“十三五”期间，在规范和解决机制性矛盾的基础上，多层次资本市场会进一步得到鼓励和发展。这一轮恢复重启IPO的过程中，修订了很多模式和规则，未来要在此基础上，坚持独立自主，坚持拿来主义，深入推进发展。另一方面，使社会资产得到有效运用，构建多层次现代产权体系和多层次产权交易市场。高杠杆问题，在“十三五”期间不仅能够化解，而且能为我国经济发展提供更强的活跃度和更大的增长空间。

　　所谓泡沫化，是指价格和价值背离，一般是价格高于价值。那么，怎样化解泡沫呢？戳破泡沫是一种治理方式，但这属于兵行险招，负效应也非常严重。因此，比较完美的方式是，使泡沫得到相应的中和、稀释，或者使资产价值具备成长性。举例来说，城镇的土地价格非常高，农村的土地价格相对较低，在中和城镇土地泡沫上，要增加功能相似的低价土地的供给，即让农村集体土地能够以合适的方式进入交易。“十三五”时期，允许农村的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跟城镇土地一样，同权、同价、同等入市，这样就可稀释掉一部分泡沫。

　　同时也要看到，泡沫至少对资产持有者是有好处的。比如，我可能月收入只有3000元，但我在北京二环内有一套100多平米的住房，价值千万。如果这套房子仅以房子的形态存在，就存在泡沫，若用房子做抵押贷款，或进行资产证券化，或以投资入股方式将其转变成可资利用的生产性资产，就可以通过生产扩张和产出效益，把存量泡沫消化掉。这样，近期有两件事要做好：一是农村产权和农村经营体制改革；二是资产证券化以及直接融资体系、民间融资模式的创新。要知道，解决泡沫化的方法有多种，不是只有戳破一种，要综合权衡、统筹兼顾。

　　3.转型发展中要有两个大格局眼光

　　经济转型，要有大格局眼光，具体说来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第一，解决发展中的问题，思路要从规模扩张变为效率提升。举例说，我从紫竹桥去首都机场，打出租车大约需要110元，打“快车”可能只需要60元，同样的路程，相似的舒适度，价格相差近一倍，哪个更有效率呢？显然是打“快车”。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打出租车创造的GDP是110元，打“快车”只创造了60元。因此，扶持“快车”的结果是，增加值占整个GDP的比重下降。再比如电子商务，过去在商场买个鼠标需要花100元，现在通过网购只需要30元，流通产业占GDP的比重不仅没提高，反而下降了。这就是行业部门疑惑的地方，而从国民经济角度讲，并不存在这个疑惑。因为，打“快车”花60元，省下的50元，可以在机场吃顿饭，或到目的地捎点家人喜欢的礼物，由此拉动了生活消费品和生活服务业的发展。试想，没有这个增加值空间，那些新兴产业靠什么发展？再来看快递产业，10年前基本是EMS一统天下，而且很贵，速度也不见得多快。现在，网购勃兴，我国快递业一年业务量超过140亿件，2015年的增速更是达到40%左右。换言之，没有网购效率提升节约出来的增加值空间，快递业靠什么发展？可见，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可以给其他产业的发展腾出增加值空间，相应地，新产业的产生和发展就有了比较好的条件。

　　第二，风险管理理念要从风险管制向风险分散转化。风险和效率相伴而生，对于风险，我们过去采取的举措是风险管制。在这种情况下，市场准入壁垒高，审批多。经过一轮轮审批和准入壁垒，最终能进入这个行业的，多是巨无霸企业，风险是控制住了，但效率也被抑制了。“十三五”时期，要从风险管制向风险分散理念转化，就是由更多的主体来承担风险，如此，风险就可以维持在合理水平。我们要做的是，让更多主体进入市场，共同承担风险。因此，要削减市场壁垒，政府要大量简政放权、取消审批限制。

　　经过最近两年的改革，中央政府的审批权已经从1169项下降到500多项。国务院领导在一次会议上说，原来办一个企业要盖100多个章，现在还要盖五六十个章，减了不少，但还是太多，还需要继续减。

　　风险管理理念的转型将给我国经济发展带来巨大的内在推动力。从风险管制到风险分散，市场壁垒降低，管制取消，凭国人的智慧、能力和才干，以及改革发展的新环境，还有什么“新”创造不出来呢？比如金融行业，现在是一种社会分工理念，主要目标是担当资金融通和提供信用中介。“十三五”时期，金融行业的着力点将调整为风险定价，并提供风险转移渠道和产品，从而在市场机制的基础上，推进更多人来分担风险，使风险集中爆发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金融业在“十三五”时期将成为宏观风险和微观风险的对冲产业，即围绕风险建立更多的风险分散渠道，并以风险为基准进行金融衍生品的创新。主体多元、价格竞争、产品创新，这才是“十三五”时期我们要见到的金融市场。

　　4.五大理念下五个关键词

　　五大发展理念自成体系，又相互呼应，形成一个有机整体，分别针对经济运行中的要素资源、市场空间发力，为经济运行、社会发展创造良好条件。其中，有一些关键词可以很好地体现这些理念。

　　第一，引领型发展。过去称作创新发展或战略性新兴产业，“十三五”期间有一个新名词，引领型产业，就是依靠创新驱动，发挥先发优势的产业。相应的，这种发展模式就叫引领型发展。

　　第二，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PPP）。“十三五”时期，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将作为一种重要的融资模式、重要的生产组织模式进行推广。PPP将不仅为了筹集资金，还是一种新的产业组合理念，一种新的经营组合方式。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政府还是社会投资者、项目承担方，其角色都将会延伸，程序上则可以追求进一步简化。

　　第三，分享经济。分享经济就是把消费者纳入渠道，很多企业会迎合消费者的新角色，推出一系列新的营销模式。但是，这种营销模式做不好就会跟传销类似。甄别的办法是，如果按人头获取收益，就可能是传销，若根据产品销量分享收益，就是把消费者同时看作渠道。

　　第四，实施创新驱动战略。创新驱动战略中有很多重要词汇，比如推进有特色、高水平大学和科研院所建设，未来，我国也会有冲击国内一流、国际前沿这样的目标。再比如，政府职能从研发管理向创新服务转变。可以预见，科研经费管理制度将发生重大变化，属于科研团队可支配的项目会越来越多，因此要强调诚信和规范纳税。

　　第五，农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主要涉及三项权利：土地所有权、承包权和经营权。这需要首先明确承包权到底是什么权。未来的改革方向应该是，承包权是一种产权属性，产权期限可能是30年、50年，甚至70年，但所有权是集体所有权。只有在这个条件下，现代农业、观光农业才可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投资。

　　上述几点是创新领域中的一些安排，未来发展还会涉及其他很多领域，比如财税政策、金融政策等。其中在金融领域，要积极培育公开透明、健康发展的资本市场，推进股票和债券发行交易制度改革，提高直接融资比重，降低杠杆率。未来，我国资本市场中会有两大热点：第一，股票市场会继续热下去；第二，资产证券化。目前，我国有存量资产691万亿人民币，银行信贷资产93万亿，而资产证券化的仅有4000亿，一边有这么多存量资产，一边又说缺钱缺信用，要化解这一矛盾，让存量资产流动起来是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