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例研究是对战争、战役、战斗实例进行分析和探讨的活动,为我们从战争中学习战争提供了一种真实而生动的方法。如果对其研究范畴加以梳理归纳,战例研究应为战史研究的局部细节,而战史研究在学科门类上又从属于历史研究。那么,一直以来贯穿于历史研究的哲学思考能否也为战例研究带来新的观念新的视角,进而改进研究方法?不妨从作战经过、经验教训、作战启示三个维度进行再分解、再研究。
注重作战经过的结构重现。作战经过作为战例研究的原始素材,不只是对客观事实的罗列陈述,更是对思维过程的体系重构。面对文字、图片、视频等海量资料,特别是一些内部解密、权威解读的经典战例,似乎在战场上经过的一分一秒、发生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完整还原。但仔细揣度,即使是近期实兵演习的阵中日记,记录的也只是对于作战进程有重要影响的人物或事件,无法面面俱到,更何况时间久远的战例,必定难以根据手中资料逐帧画面复现。这里便衍生出两个关联问题:其一,对已有资料的真伪辨别。既然难以完整记录作战经过,为了保持整体叙述的连贯性,必然会融入记录者的主观因素,其中既有审慎的推理,也会有应付的杜撰。正源于此,记录同一作战经过的不同资料往往会有出入、甚至相互矛盾。这要求我们在研究过程中要善于辨别、敢于批判,而不是对掌握资料简单的剪切粘贴。其二,对存在间隙的合理填充。正是由于作战经过存在记录间隙,需要研究者结合时代背景、战争理念、战场环境等外部因素,运用自身构造性的历史想象力,尽可能真实地复原场景,以此作为战例研究的头道工序,为后续工作提供坚实的素材支撑。
深化经验教训的浸入思考。作战经过是战例研究的现象,而经验教训则是透过现象辨析出的思想,其核心和难点在于身临其境的站位转换:既要让战例在自己身上重演,更要意识到战例在自己身上重演。寻找思想线索,拉紧浸入的关联度,不局限于战例的表象和局部,因为一次作战任务完成的好与坏,往往并不像结论表现得那样简单明了,而是在贯穿其中思想线索的影响下产生的系列后果,应深入探讨一个行动怎样导致另一个行动的发生。比如把“摆兵布阵巧妙”作为经验,如果主要论述摆兵布阵的细节调整,而忽略战场情报准确、部队协同密切、指令传递及时等原因剖析,则并没有说明经验的实质。回归思想本真,还原浸入的真实度,既不能用现在的思想考虑当时的行为,也不能开启“上帝视角”,先知道答案,再回答问题,这是凌驾于战例之上,并没有设身处地思考。比如把“主攻方向选择错误”作为教训,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战斗结果,如果没有弄清到底是什么误导了指挥员的临场判断,即使重新选择一次,还会是错误的方向。
推动作战启示的接续交互。历史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不可重复。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不能打两次一模一样的仗。那么,战例研究的意义究竟何在?英国哲学家、历史学家柯林·伍德在其著作《历史的观念》一书中指出,“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为当前服务”,从史学研究的宏观角度说明,战例研究的意义就在于对当下的参考借鉴。战例研究的对象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接续的历程。事件有始有终,历程则无始无终而只有转化,如同人类进化,会有变异,但更多的是遗传,这构成了当下和过去思想交互的理论依据。在作战启示的研究部分,可以认为由提出问题和回答问题共同构成。提出问题,是基于深入的对比研究,探讨变化在哪里、程度有多大,怎样才能带来战斗力的提高?如果说经验教训是往作战经过里“扎进去”,那么作战启示就是从作战经过中“跳出来”,因此,作战启示源于经验教训而又高于经验教训。回答问题,应以战例为背景空间,改变制胜机理、人员素养、武器装备等条件变量,在头脑中模拟运行实验程序,根据所得结论检验输入作战方案的指导性、可行性、合理性;从指挥技能训练的角度看,则难以有比其更贴近实战、更为完备的想定作业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