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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峪关的绿
刘恩友
//m.auribault.com 2017-10-25 来源: 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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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邻居栽的枣树上,枣儿一半红一半青,谁见了都要多瞅几眼。五年前这个时候,树上还只是几小颗青枣,挂在风中主人也不舍得摘。今年密密实实的,枝叶已蹿过车库房顶,一直朝对面后院四五层楼高的香椿树方向蹿。

  树木大抵也是聚群的。住宅楼前前后后空着的地方,这几年仿佛突然间就树木成林了。梧桐、塔松、伞槐,一簇簇拥长在草坪里、房檐下。单位办公楼近年来也被树木形成的篱笆圈了起来,左院右园里压弯枝头的苹果和香梨,在阳光下泛着成熟的光晕,蝴蝶鸟雀飞翔其间。“有竹柏杂花,丛生满庭,众鸟巢其上。”《东坡杂记》里描绘的景象跃然眼前。

  嘉峪关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关口。两千多年前,张骞开辟丝绸之路的驼队经过嘉峪关口,一条文化的骨架便顺着祁连方向不断地隆起。在文化和历史厚重的背景里,嘉峪关的绿,因生态建设而奏响新乐章,在这五年里,实现了质的飞跃,让人们得以在绿色的摇篮里享受着牧歌一样的生活。长城脚下,一川烟草,一路青翠,野花摇曳,树木参天。人在树林里行走,关在树丛中威严,绿在长城的骨架里葱翠,“湖光山色”映绿海,“戈壁明珠”草木青。

  散布在城市角落里的花园式单位和居民小区,是利用“空地造绿、改地建绿”建起来的绿化点。它们让“一城绿水”荡漾开来,扩散成百余处“分布均衡、设施完善、功能齐全”的公共绿地和七座大型生态旅游园区,铺展成楼宇间漫卷的绿色画卷。会展中心、图书馆、活动中心以及高楼林立的各类建筑群,好似不经意地散落在野花流水一隅,既有城市建筑布局的华丽,也有漫布乡野的闲适与随意。一幅由“点、线、面”撑起的绿色构图,搭建起嘉峪关“国家园林城市”的绿色骨架。

  突然有一天,楼外的人行道上,辟出了四五米宽的花树带,低矮的树丛上结着铃铛一样的花朵,像秋风中倒垂的朝天椒串似的,映红了秋天的脸庞。又过了些时日,花树带中多出些枫树、野茶树、银杏树等高大树木,马路两边的行道树下也长出了半人高的丁香篱笆,高低错落,马路延伸到哪儿,花树带和绿篱笆就延伸到哪儿。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如今的嘉峪关,早已改换了容颜,晴翠已涌荡成连边的草木。在低矮的绿化带和高大的行道树之间行走,隔着五六道树带,看不清对面的行人和楼宇。嘉峪关这样“三季有花、层次分明、各具特色”的三十余条道路,线一样串起散布在整座城市的绿色,完成了“点、线、面”绿化格局的飞跃和蜕变。

  林深不知处,但见鸟飞低。鸟雀越来越近人了。有时早晨推开门,麻雀和燕子,飞到人跟前转一圈才飞走,似乎是刻意向人们道个早安。鸟儿们在嘉峪关的槐花路上盘旋,在丁香路上嬉闹,在刺玫路上留恋……最终选择在闹市里高大的槐树枝上垒巢筑窝,繁衍子孙后代。

  一个阳光很暖的秋日下午,一群花喜鹊用嘴“抬”着树枝在办公楼前高大的槐树梢上飞上飞下、叽叽喳喳,那个蓬松的大鸟巢不知是什么时候垒起来的,看得我不知所措。我知道,喜鹊筑巢是很有讲究的,它们喜欢选择绿色田园筑巢,选择宁静乡村栖息,但这群花喜鹊却大大方方把窝筑在车水马龙的闹市街道旁,可见这里的“风水”是多么适合它们“安居”!

  这几年的春夏季节,布谷如期而至,在城市的任何地方,都能听到它们清脆的叫声。燕子也突然多了起来,成群结队、飞来飞去,尤其是在要下雨的黄昏,在槐花怒放的一条街上飞翔,人似乎踮起脚跟就能伸手够到一只。在这个钢铁工业城市转型跨越和生态文明建设中,群鸟带来别致的礼物。

  果香满林,花蝴蝶和鸟儿们安然栖息。这几年,果树已成路边的风景树,在市区里走着走着,猛一抬头,累累果蔬儿孙满堂般向你微笑。邻街阳台下压弯腰的山楂和枣树,在秋风里红得更加踏实和鲜艳。熟透的果子在风中东坠西落,但人们似乎没有要采摘它们的意识,由着它们自由地在季节的枝头青涩、成熟,最终怀抱大地安眠。

  鸟雀们从林晓云们栽种的一片又一片生态园林里飞来。模范园林人林晓云是嘉峪关第三代种树人的代表,她的故事也就是每一个嘉峪关园林人的故事。十八年前,刚从林校毕业的林晓云每天的工作就是扛起铁锹挖坑栽树,像一代又一代的前辈园林人一样,首先将树坑挖深至两米,筛去坑内沙石,再从农村购买适宜树木生长的土壤回填,进行土壤改良。为了一天栽完六十棵树苗,她几乎中午都没回家吃过饭,饿了就吃几口自带的饭菜,吃完继续种树。有时,她和同事还要到几十里外的二矿山上拉羊粪给树施肥,风一吹,脸上、身上都是羊粪沫子。这种艰辛和困难,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鸟雀们从黑山脚下张莲香老人栽种的一万棵树林里飞来。六十五岁的张莲香,是嘉峪关市一位退休工人。她用十几年的时间,栽种下将近一万棵树木,从石关峡口一直往黑山里延伸。几年前,跟她一起进山栽树的老伴抛下她走了,她将老伴葬在离她住处不远的黑山脚下,陪伴她完成未了的心愿——除草开荒、引苗播种、浇水施肥,张莲香老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劳动。她还从网上购买了种子,要在这块戈壁滩上试验种植文冠果和黑枸杞。植绿造林的每一项工作,老人都做得十分艰难,但她坚持着,坚守着,只为“让黑山脚下布满绿色”。

  “紫塞树成荫,一株费百金。青春何处觅,汗水湿衣襟。”嘉峪关两千多公顷的城市绿化面积就是这样一棵一棵地栽出来的。嘉峪关人连续二十年向荒漠要绿洲、在戈壁建家园的绿化“接力赛”所结出的硕果,在这五年形成壮阔的生态奇观。生态园林、文化园林、民生园林、景观园林统领全市生态绿化大格局。“谁会想到在戈壁沙漠线上,有一座人均拥有公共绿地高于全国、全省的城市,不出城郭而获绿荫之怡,身处闹市而尝林泉之致;楼宇间享槐香花俏,驱车行赏绿染街景。”这是不少来过嘉峪关人的感慨。

  近五年来,嘉峪关的生态绿化实现了真正的崛起:百分之九十九的城市道路绿化普及率和百分之九十九的道路绿地达标率具象到嘉峪关人的生活中,就是出门不到一千米就能在茂密的树林下散步。嘉峪关人在戈壁中的生态园林建设史,已经完成了英雄创造史诗般奇迹的接力,难怪有记者夜拍嘉峪关,由衷地说戈壁钢城嘉峪关“国际味”十足。这种生态建设成就,是与嘉峪关丝路、长城、农耕、游牧、移民文化大融合的城市底蕴相关联的。嘉峪关人的骨子里饱含着开拓与进取、包容与坚韧的品质。这种品质助力起嘉峪关生态建设,让今时嘉峪关有着坚硬的绿色骨骼。

  酷暑时节,骄阳似火,在嘉峪关雄关广场散步,绕过城墙形状的护河墙,穿行于爬山虎织成的“绿色隧道”里,凉爽无比,透不进星星点点的阳光。土色回廊的框架,被藤蔓整个地包裹起来,成了绿色的帐房,人们坐在荫凉里避暑消热,像农人坐在自家田埂上闲话家常般的舒适。爬满金银花藤蔓的长廊深处,碎花如瀑,满溢水乡的味道,如辽远的长歌,醉了嘉峪关人的思绪。

  从“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到鸟雀在闹市里安然栖息,嘉峪关不只有“天下第一雄关”的雄浑、万里明长城的巍峨、戈壁大漠的恢宏辽阔,更有着前卫、现代和满城草木葳蕤的闲适与华丽。“一株垂柳一扁舟,一林黄叶一林秋。一湖碧水一明镜,一轮明月一乡愁。”站在嘉峪关东湖的海豚气象塔上,放眼被积雪祁连、冷峻黑山和长城关楼环抱的嘉峪关市,我看见这座由丝路、长城骨架支撑起来的城市,被又一条繁盛的草木骨架托起在新丝绸之路的关口上,成为保护河西生态的有力屏障。

  满城的草木渐渐染上了黄色,三百多年的虬根古桑,在嘉峪关下葱茏成摇曳于地上的绿色云朵。布谷和燕子不久又要飞到南方过冬了。但我知道,明年的春天,它们又会呼朋唤伴踏绿而来,在“天下第一雄关”这片戈壁绿城上筑起它们欢乐的巢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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