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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苗族大戊节
吴展团
//m.auribault.com2016-04-21来源: 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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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三江溪,嗨歌大戊节”!这是我参加靖州第二届苗族大戊节回来,在朋友圈里发出的一段话,表达了自己所见所闻的真实感受。此时此刻,我依然陶醉在青山绿水中,沉浸在欢歌笑语里,不禁又回到了那些美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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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谓“大戊节”?苗族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节日?据了解,戊日是按六十甲子的排列顺序从老黄历上推,每六十天为一轮,其中凡是逢戊子、戊寅、戊辰、戊午、戊申、戊戌这六天就叫戊日,也称“六戊”。每月有三个戊日,全年大小戊日共三十八天。自古以来,有“戊日忌动土”之说法,这种忌日的形成一方面是对自然灵力的崇拜和迷信,对自然灾害的畏惧,人们宁愿以不劳作的自行“惩罚”来博得大自然灵力的同情;另一方面寄托着对丰收的祈望,让人们在生产过程中的各个阶段,都有一两天的休息时间,客观上松弛劳动中的紧张、劳累的身心。

  靖州锹里地区的苗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这里的人民,世代“以饭养身、以歌养心、以酒养神”,节庆以歌相贺、婚恋以歌为媒、劳动以歌相助、历史以歌相传。在以前的农耕社会里,人们平时忙忙碌碌,一年到头都难得有时间唱歌会友、交流联谊。于是,聪明的先民就利用每年“诸事不宜”的大戊之日,不动土种地、不烧香拜佛,而是走亲访友,进茶棚、唱山歌,以歌会友、以歌传情、以歌恋爱等等。后来,就慢慢形成了锹里锹外、四十八寨广大地区的一个传统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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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的大戊节,没有固定的地点和节点,也没有形成规模性和影响力,零零散散,各自为“战”,自得其乐。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外来文化的冲击,这一节日也渐渐与诸多民族文化元素一样淡化了。

  近年来,为了抢救丰富多彩的苗族文化,发扬光大苗族歌鼟等文化品牌,靖州成立了苗学会。苗学会在挖掘、保护、开发、传承苗族文化中做了大量的基础性工作,发挥了积极作用,其中采取轮流坐庄的方式在锹里地区定期举办大戊节最有成效。去年4月18日,靖州首届苗族大戊节暨48寨歌会在三锹乡菜地村开幕。数百苗族同胞以歌会为媒、以歌会友,传承民族文化,增进了感情交流,丰富了文化生活,促进了社会和谐。

  从此,那种久违的少数民族生活的浓浓氛围又回来了。锹里人民学习苗族歌鼟的热情也被激发起来,甚至在大城市务工的村民都加入了QQ群或微信群,一有时间就在群里听歌、学歌、唱歌,相互交流、互相促进。目前,通过网络平台,已建起各类传承苗族歌鼟的公众群20多个,锹里人不再为学苗族歌鼟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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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因种种原因,我无缘参加首届苗族大戊节,只有充满深深的期待和无比的向往。今年,靖州苗学会决定把第二届苗族大戊节的举办地放在藕团乡康头村三江溪组。前段时间,藕团乡党委书记向应平、靖州苗学会会长杨桂兰分别打电话发出热情邀请,再三嘱咐我到时前去捧场。时间恰好安排在周末,说得我蠢蠢欲动,立即答应了。

  第二届苗族大戊节如期而来,我也如约而至。4月16日,我和老婆兴冲冲赶到靖州县城报到,和长沙、怀化、邵阳、贵州天柱等外地应邀而来的嘉宾沟通交流。在晚宴上,我还和老领导、靖州苗学会名誉会长陆顺祖,苗族歌鼟传承人龙景平等苗族老乡,一起对唱了多种曲调的苗族歌鼟,引来阵阵喝彩。这也是抓住机会,为第二天的歌会加紧彩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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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早上起来,依然烟雨朦胧,但是再大的雨水也浇不息大家参加活动泛起的阵阵涟漪。风雨无阻。老婆穿上苗族服装,我也换上苗学会添置的一件上衣,八点半,我们准时从县城出发,急匆匆往歌会目的地三江溪赶。

  陆湘之坐我的车,可谓找到了一位最好的向导。他是藕团乡康头村的村民,高中毕业后,曾教过几年书,虽因种种原因没能转正,却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陆湘之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所读的书范围极广,天文、地理、人文等无所不包,尤其对锹里地区的历史情有独钟,有很深的造诣。2009年,在搜集了大量的资料后,陆湘之开始动笔撰写《锹里记忆》,本书分沧桑锹里、神秘锹里、魅力锹里、锦绣锹里四大章节,20余万字。他对锹里地区的风土人情、文化内涵、历史变迁等研究得非常透彻,是正宗的民间、民俗专家和学者。

  虽然同为锹里人,这方面的知识却是我的短板,所以自从去年在一次苗学会的活动中有缘认识陆湘之后,就深深佩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一路向西,车子在宽敞的水泥路上快速行驶着。每过一个团寨,陆湘之都向我两口子介绍这个地方的过往历史和奇闻趣事,让我们大长见识。特别是他一脸自豪跟我们滔滔不绝地说起三江溪的种种神奇和美丽,更让我们对三江溪充满了好奇,恨不得立刻就踏进这块神秘的土地。

  其实三江溪并不太远,距藕团乡政府所在地5公里,离靖州县城也只有37公里,等级公路直达,交通非常便利,不到一个小时,我们随着大部队在三江溪的寨门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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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想,之所以车流停下来了,应该是被迎宾队伍拦住。挤到前面一看,果不其然,寨门内全是身着苗侗盛装的男女老少,已静候多时。他们的服装以深蓝、大红、碧绿的颜色为主,女的戴头饰、捆花带,男的箍头帕、缠腰带,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在寨门正下方,手端装满米酒的牛角,恭候远方的客人喝拦门酒。两旁一字排开着芦笙队伍,都是一些十来岁的小男孩,延伸进去就是年长一点的从三头两寨赶来参加歌会的歌师们。一条长长的侗锦,由两位漂亮的女孩对拉着,不轻易放还没喝酒的客人进去。

  一座长达十几米的木质风雨桥,跨溪而立,雕梁画栋,檐角飞翘,桥壁上或雕或画有雄狮、蝙蝠、凤凰、麒麟等吉祥之物图案,形象诙谐洒脱,古香古色,栩栩如生。桥的两头,青山挺拔高耸,树木叠翠,桥下溪水哗哗,欢歌而去,好一幅山水美景。

  不一会儿,动听的苗族歌鼟唱起来,悦耳的芦笙吹起来。一些见多识广或者酒量好的客人,主动迎上去,喝了一大杯;那些第一次看到这样隆重场面或者酒量不济的客人战战兢兢,左右为难。面对这样的场景,我有经验,早就在他们放车队进去的时候,抽一个空子钻进来了,看着门外打酒仗的热闹和一些客人被酒折磨的无助,我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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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人流往前走,迎面出现两个山冲,两条山溪叮咚流来,交汇合拢,因三条小溪在这里汇聚而得名三江溪。昨晚下了滂沱大雨,溪水比较浑浊,少了些许美感。如果在天晴的季节,两条清澈的小溪,顺山沟而下,绕着村子,常年经久不息的流淌,弹奏出美妙动听的音符,缓缓向东流去,给苗寨增添了几多灵气,该是一幅多么生动、和谐的画卷。

  我离开大队人马,急不可耐地独自在团寨里信步闲游。寨子不大,全寨仅50户、246人,却是一个风景秀丽的苗寨。《锹里歌》唱的“五龙抢宝三江溪”,就是对三江溪地理、地形的形象描绘。五龙指的是在此聚头的五条山脉:后山随身龙蚂蝗界,左山衬龙放洪界,左山青龙油榨界,右山白虎庙背塝,右山衬龙福禄台。龙头对着团寨中一座形似元宝的山包,称晒布垴。“五龙抢宝”美名由此而来。

  整个寨子掩映在一片翠绿之中,干净整洁,空气明净。吊脚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别具一格,四周山色雄奇峻美,林海莽莽。无边无际的天然阔叶林,油油嫩叶,勃勃生机,被雨水冲洗后,把群山装扮得郁郁葱葱、干干净净。偶尔几株或红或白的山花争相竞放,缭绕在林间的洁白雾气相映成趣。后山是一片翠竹,寓意着节节高升,使整个苗寨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更赋有灵性。

  三江溪的历史也比较悠久。因时间关系和天气原因,我来不及一一去看寨子里众多的景点和古迹,比如记载锹里地区最早办义学的石碑,寨中幽深透亮的古井,以及羊精潭、螺蛳岩、对歌茶棚等景致,只有待以后有时间慢慢来考究和品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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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四面八方的客人就陆陆续续到来了,活动在十点半正式开幕。

  开幕仪式在寨子中央推出来的一块空地上进行,临时搭建的舞台布置得并不起眼,但是背景中用蓑衣、斗篷等农家物件点缀着,却切合实际,十分得体,自然和谐。除了藕团乡、三江溪、苗学会简短的介绍了相关情况,整个活动过程全部由民间组织,群众就是组织者和参与者,也是演员和观众。简约却一点儿也不简单,舞台上的演员演得声情并茂,人山人海中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天公虽不作美,下起了雨(也许老天也羡慕嫉妒恨这里的歌舞升平、开心开怀吧),但是千余观众和演员,没有一个人躲雨,没有一个人怨声载道,演员卖力投入地表演、观众使劲地鼓掌喝彩。

  你看,台上那个八岁娃娃,表演一个跑步向前时,不慎滑倒,赶快爬起来,像没事一样,又继续演出;你看,观众席上那位满头银发的八旬老人,一尺长的花白胡须上沾满了雨水,也没有拭去,目不转睛地看节目。

  原汁原味、土香土色成为了主旋律,地方小品、苗族歌鼟成了开心果,这就是最好的节日、最美的节目!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充分发挥群众的积极性和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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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开幕仪式在意犹未尽、恋恋不舍中结束。远方邀请来的嘉宾吃中饭去了,接下来更大的舞台交留给了湘黔边界四十八寨的歌师们。对于歌师们来说,如果没有进行唱歌,等于没有参加活动。他们或坐在刚散去的观众席上,或相邀到农家的堂屋中、屋檐下,或就站在马路边,情不自禁地对起歌来。

  这歌,既有靖州锹内的苗族歌鼟,也有贵州锹外的山歌。这里一团,那里一伙,基本上是男的一帮,女的一帮,一唱一和,声音或高亢,或清脆,高低起伏、娓娓动听,整个山寨顿时成了歌的海洋。

  雨,越下越大;情,却难分难舍。也不知是难分高下,还是情意绵绵,露天对歌的好几处,歌师们浑然不顾,几个人挤在一把雨伞下,衣服湿透了,也在所不惜。这种境地,或许只有真正喜欢唱歌的人可以理解,也只有他们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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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本随着远方来的嘉宾吃饭了,但是他们都不会唱苗族歌鼟,于是心里感觉空荡荡的,好像欠了什么似的。急忙忙地扒了几口饭,准备打道回府了。

  然而,老婆的嫂子也来参加歌会,要坐我们的车一起回怀化。此时,她与其他歌手对歌正欢,加上场地有限,分批吃饭,她还没有吃饭,只有等等了。

  远方的嘉宾逐渐散去,锹里的歌师安排在一栋高大的吊脚楼的楼上坐下来。出于对苗族歌鼟的偏爱,我站在旁边仔细听歌师们做歌,想要从中学一些好的句子。

  这时,龙景平来了,硬是把我安排到位子上坐下来,同时找了藕团乡中心小学的谢科培老师作陪,还喊了两位大嫂过来对歌。苗歌唱得好“见他吃饭喉咙痒”,一个喜欢唱歌的人没有机会和平台歌唱是十分难受的。龙景平和谢科培晓得我从小就会唱歌,他们以歌师的心情来揣摩我的心思,为的是让我不留遗憾。

  谢老师告诉我,两位嫂嫂来自上锹平茶镇地祥,我不认识,也不便打听。反正锹里人不在乎认不认识,只要在一起唱歌就好。正如一句歌词所写:“你未曾见过我,我未曾见过你”“你不用介绍我,我不用介绍你”,相聚就是缘分,就是快乐!山歌是和气草,不认识的可以通过唱歌就认识;山歌也是连心桥,把距离拉近、把友谊升华。

  苗族歌鼟有茶歌、酒歌、担水歌等近十种腔调,男女对歌一般采用山歌调。她们也不讲客气话,一坐下来就唱开了,声音脆亮,娓娓道来,大意是说我们相聚在大戊节,这是难得的缘分。因楼上摆着长长的两桌龙头宴,对歌的不下十伙,声音相互干扰,彼此只清楚大概意思。

  尽管以前也多次参加唱歌活动,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从来还没有经历过今天这样大规模的场面,我心里不禁有点发虚。谢老师是正儿八经的歌师,于是我推辞,要他做歌,我来帮腔。可是他不肯,说他是主人,我是贵客,他是来陪客的,主要是让我开心。

  既然到这一步了,再不唱就说不过去了,我稍稍酝酿一下,只好麻起胆子开腔:

  阳春三月风光好,

  人杰地灵三江溪。

  今日来赶大戊节,

  千里有缘得相逢。

  ……

  以前唱歌往往是为了图热闹,大家在一起多是唱茶歌、酒歌,更多的人参与,很有气势。而山歌不比茶歌、酒歌等只有四句,可以唱很长,最是考验口才和文采。这首歌大概唱了五分钟左右才停下来。

  我一边唱歌,一边留意周围,我们的歌声还是引来了周围的关注。一方面谢老师声音宏亮,帮腔到位,另一方面那些不认识我的人,对这个戴着眼镜的城里人居然也能唱得有模有样深感意外。

  而我,却越发心虚。往常唱歌,总是在喝了一定的酒后,在酒精的刺激下,胆子大了,才华来了,苗族“以酒养神”的习惯和“李白斗酒诗百篇”的豪迈,或许也在于此。可是今天,左等右等还没开席。也难怪,这么小的一个团寨,要操办如此多人的宴席,真的难为他们、辛苦他们了。因为还没喝酒,所以不能很快、很好的进入状态,我只有在歌词中谦虚地向她们陪小心,希望“洞口桃花莫笑人”。

  就这样你唱一首、我回一首,来回了四五个回合,已是下午三点半,大家都饿了,唱歌的兴致也减弱了。饭一上来,歌就停了下来,也顾不得喝酒,立即吃饭。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间已经不早,不能再喝酒之后接着嗨歌了。人生或许正因为不太完美,才印象深刻。这一次,留下一些稍微欠缺的遗憾,期待以后弥补吧!我跟两位对歌的嫂嫂打完招呼,就离开了歌声嘹亮的吊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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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来,小路间,马路上,这里一堆人,那里一帮人,到处是歌师相送的场景,大家唱歌告别,缓缓而行。正是山歌所唱的那样:“歌唱伤心难舍得,话讲伤心难分离”!这流连忘返、依依不舍的情景,让人好生感动。

  此景此情,我被感染了,心里涌上许多感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就是图个开心快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乡下那些善良、朴质的群众,一直以来,他们为了生计日夜操劳,难得清闲,文化生活非常匮乏。如果经常组织开展一些喜闻乐见、群众参与的活动,就能改变这种状况,受到老百姓欢迎。靖州苗学会做了一件大好事、大喜事,苗族大戊节就是老百姓最喜欢的节日,也是给老百姓最实惠的礼物。

  文/吴展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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