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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接住流星是怎样一种幸福的体验,其实流星跟鲜花一样是用来赞美劳动的
【用心·发现劳动之美】星空下的答案
赖雨冰
//m.auribault.com 2018-05-02 来源: 中工网—《工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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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星空很低,低到我一抬手仿佛就能触摸到星星。我走向九道的停车点。一路上,我都被伙伴们簇拥着,仿佛我去检测车上的设备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萤火虫在前面打着灯笼;蜗牛在路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安全警戒线,警示着那些也想走过这条道路的小虫子;飞蛾围在我的手电光圈里,跟我聊着那辆移动的机车——机车要从西头转线,最后停泊在九道的库里。

  此刻的机车像一只夜鹰扑棱着翅膀往前行驶,明晃晃的车前灯把凝重的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飞蛾一边细声地说着,一边抱怨夜太黑。是的,已过三更的夜很安静,就连机车也因为入库取消了笛声,安静地沉稳地行驶在出入库的轨道上。此刻,风睡了,月亮也睡了,只有三五颗值守的星星悬挂在天空。值守是一种责任,星星的值守是给天地间一片无声的宁静,而我的值守是让归来的机车出发时更安全。

  夜间的值守是艰辛的,是孤独的,但走在检车的路上,我能看到自己发出的光,像星星一样璀璨。八年,无数辆机车驰骋在辽阔的土地上时,那雄伟的英姿、那沉稳的脚步、那咣当的呐喊声都在显示着它的力量,而它的美是很多像值守的星星一样的夜归人维护出来的。其中有我。

  到九道有200米的距离,移动的机车与我平行。一路上还有很多小动物也跟我一样,平行着追随那移动的机车。蛐蛐在草丛里唱着歌,它总是这样,说担心我夜里害怕,给我唱歌壮胆。其实这条路,八年来,我走了无数遍,现在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西头500米的位置是红蚂蚁的家。这群邻居三年前刚搬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友好。有一天夜里,我路过它们家门口,只是踩重了两步,居然就喊了很多伙伴爬到我的绝缘皮鞋上示威,有两只甚至在我小腿上蜇了几下,痛得我跳起来差点跟它们吵架。后来才知道,是我不小心踩塌了它们刚砌好的院子。那院子想必花费了它们不少的工夫,就像我在这个机车出入库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垒”了两篇像样的文字一样。后来,我跟红蚂蚁在很多移动的机车中冰释前嫌。

  此时我轻手轻脚,夜深了,我不想惊扰了邻居的好梦。工具包被我用右手按着,不让里面的万用表和别的工具发出一丝声音。红蚂蚁睡了,它们长长的院子里安静极了。在移动的机车中酣睡,铁轨会发出丝竹般美妙的乐音。大地也跟着轻轻吟唱,这是一首最好的摇篮曲,红蚂蚁显然深谙其中的道理。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愿意在移动的机车前酣睡,那样,随着大地轻微的震动,我的梦一定会很美,睡得一定很踏实。

  然而,一条蝮蛇却被移动的机车惊到了,它没有听懂摇篮曲,它想抬起头跟我打招呼。这种悄无声息的招呼把我吓了一跳,要知道现在还不到夏天,我不知道它为什么站在路的中间。不过我想,或许它太寂寞了,寂寞了一个冬天。看到我在黑夜里出发,看到移动的机车变成巨大的夜鹰,它不明白,在这深更半夜,居然有人像值守的星星一样守着移动的机车忙碌。它或许想跟我聊聊,聊众人皆睡我独忙的感受,聊我对这种黑白颠倒的工作的看法。我却无心跟它多聊,嗔怪它把我吓一跳后,快速绕过它,去检测我的设备。机车马上就到九道的停车点,我得立岗接车。身后,蝮蛇在无声地叹息,蒲公英则掩着嘴笑得东倒西歪。

  八年,时间过得真快。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皱纹悄悄爬上了我的额头,紧致的脸蛋变得松弛,而且多了星星点点的黑斑。太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这样打着手电,走向九道的停车点。这条道路上的虫子们都说,一定是那些在黑夜值守的星星爬到我的脸上来了。我想,是的,那些星星一定是太累了。

  太累的时候,我会想起某个夜晚。我提着工具包,打着手电筒,走向九道的停车点,突然看到流星落了下来。我迎面接着,用眼睛,用心。没有人知道接住流星是怎样一种幸福的体验,其实流星跟鲜花一样是用来赞美劳动的。

  机车停稳,我挂上信号灯,登上机车。1室2室的各项数据显示,设备使用正常。我长呼一口气,空气里传来夜来香浓郁的芬芳,不禁让人有了微微的困意。此刻,天地间都笼罩在梦的温柔里,再过一个小时,东边就会泛白,那是朝阳的睡衣还没来得及更换。我是为数不多可以目睹朝阳慵懒的人,我也是为数不多在夜里观察昆虫和静听花开的人。

  当我检测过的机车拉着旅客拉着货物平稳地飞驰在城市和乡间,那些从一个黑夜到另一个黑夜的辛劳,都化成了草尖上的露珠。其实一条蛇想知道的答案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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