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有三条袖管空空。

　　在2020年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25人的获奖名单中，张顺东和李国秀，是唯一的一对夫妻。10月17日下午，他们连同另外几名获得表彰的残疾人，被邀请到了中国残联，进行座谈。

　　座谈会现场，我们不期而遇。

　　他们二人，总共只有一只手，两只脚。

　　李国秀从小就没有双臂，张顺东屡遭不幸，先后失去了右臂与双脚。他们是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乌龙镇坪子村村民。这对年近50岁的农村夫妻，站到了脱贫攻坚国家级表彰的奖台上。

　　在摆脱贫困的路上，他们不等不靠，不找不要，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坚韧意志克服了重重困难，不仅自己成功脱贫，将一儿一女抚养成人、成才，还不断帮助、带动村里的其他残疾人摆脱贫困，过上正常的生活。

　　“我是她的手，她是我的脚。”20多年前，当只有小学文化的张顺东走进李国秀家提亲时，李国秀并不同意，她担心两个残疾人生活不下去。

　　张顺东6岁时被电击伤，由于家里没钱医治，他的右手溃烂被截肢。2013年和2015年，溃烂严重的双脚也先后被截去，从此张顺东只能靠假肢行动。

　　面对这些悲惨遭遇和艰难岁月，他们没有放弃。

　　没有手臂，李国秀靠双脚在地里劳动，还能用脚绣花写字；失去双脚前，张顺东凭借一只手，学会骑农用三轮车，平时自己运输力所能及的材料……如今，二人依靠种地、搞养殖等，全年收入近两万元。

　　这笔收入中，有2700元是张顺东做残疾人联络员的补助。他做这项工作已有10年多，为同村105名残疾人带去不少帮助。

　　我特意近距离观察了张顺东那唯一的一只手——异常的粗壮，厚重。或许，是因为这只手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

　　相比残缺的身体，打动我的，是更完整的灵魂。在苦难与痛苦面前，踟蹰前行，不甘低头的人和他们迸发的力量与潜能，值得所有溢美之词。

　　在整个脱贫攻坚战役中，他们是一对特殊的战士——不仅没有因身体的失能，在这场大行军中掉队、成为被照顾的对象，反而用他们的顽强、奋斗，取得了属于自己的胜利，感召着中国西南红土地上的更多人。

　　摆脱贫困，追逐幸福，是每一个人的权利，也是新时代赋予每一个人的机遇。而机会永远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在扶贫、脱贫过程中，也曾有个别不好的现象被媒体曝光、披露，有四肢健全的人等着“薅羊毛”、搭便车。相形之下，这些人是否应该汗颜和惭愧？

　　命运的残酷，有时会让同情的话语失去分量。但谁能想到，折去双翼、失去双脚，并未阻挡这对残疾人夫妻飞得更高，走得更远。现实或许无情，但面对这样辛勤耕耘的手与脚，再冰冷的土地也会融化。

　　我们应该感谢他们，他们用自己的奋斗实现了人生的转折和逆袭，用自己的事迹为诸多残疾人带去了光明和希望。他们让我们相信、深信，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脱贫攻坚队伍中的一员，为脱贫攻坚添砖加瓦且贡献不菲。他们用自己的行动、作为，竖起了一座精神的丰碑，这是更值得尊重、尊敬的事情。

　　我想，每年的春天，在云南那个叫坪子村的田野，都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红土地上，有个敦厚男人靠着假肢坚实地站立，用唯一的手臂奋力抡起锄头。身后，那没有双臂的纤弱女人，正在用脚，播下春天里第一粒种子……

　　这样的画面是恒古的，它昭示着，人之为人的尊严与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