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观复】城市的雨

2018-06-04 06:20:49 中工网--《工人日报》

　　站到窗前，窗外白茫茫的，太阳还没出来，也许已经站在了地平线上，却被烟雨云雾掩挡在了后面。寻常日晨曦中被尘霾染成暗红色，或者是橘黄偏红，还带着暗灰色的光色线条全然不见，远景只是雨雾阻隔而成的苍白颜色。

　　雨，看来已经下了一些时候了，马路上，奔行汽车尚不密集的风噪声变成了碾压撞击水的声音，怪不得没有听见雨声。

　　近处的楼宇在雨中仿佛海市蜃楼的幻境，可惜呼吸不太清爽，难免想到还未洁净的空气。从前没有雾霾意识的时候，我对都市的雨雾还是有些期待的，虽然肺部的感觉不是那么配合。对了，在夏天，大山里的细雨或晨雾，清凉之外没有秋冬扑面就是一激灵的冷灼，总是会带给你清新洗肺的感触，禁不住就想深深地吸一口雨水洗涤后的清新空气——来北京之前的山野记忆又翻涌了出来。

　　在山里，倘若是细雨之晨，通常的心情是不会有被雨阻隔的烦闷的，倒是远处的青山掩映在或薄或厚的雾霭中，不同的青色，多彩的白色，很是让人着迷，看着那些总是让文人折腾出泼墨写意画的烟雨景色，不走神的话，您可以静静地品味神迹天画，更神妙的是，看得久了，多有发呆发愣的时刻，脑部活动可能会停止，让您享受到片刻恒久的空灵。

　　即便不望远山，拿出一把质朴的木制小凳，安坐在旧式瓦顶的屋檐下，在风声、雨声交融的奏鸣中，低着头看屋顶瓦槽沟积蓄的雨水不间断地坠落下来，看它们有意无意地瞄准地面的一个点，不断线的撞击，那些常年冲击形成的点点小坑，或会勾起您的想象力，组合呈现出天作而成的图影。

　　一阵风吹过，苍茫山色背景映衬下的雨丝，一簇一簇地随风舞动，若是忽有疾风来袭，线落的瓦沟水就会迅即跟风四散，间或还会扑到您的脸上，清纯地亲吻一下，然后又飘然回到自由落体的轨迹。

　　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声音，相互之间像是争着比试，又像是根本无视他者的存在，只是自顾自地奏响自己的声音。这是您可以有的理性推想，但实际上在混杂的音响中，几乎不可能捕捉到单个水滴发出的声响。然而，正是这些混杂的音源集合，混响成了天籁之音，滴滴答答响成一片，然后将声波振动着穿过空气来撞击您的耳膜，却没有一丝易耗噪音烦扰之感，反倒是如浑然天成的交响共鸣。

　　直了弯着的腰站立起来，跟随眼神移动到屋檐外面的树上，眼见着被雨滴舞动的树叶此起彼落，接着就听见了落雨拍打树叶的声音。伸出手掌接点天水，夏日里的清凉会从手掌直透人心，让神游走失的心灵重新回到护佑它的躯体，深深地吸一口气，让清新浸透整个身心。

　　于是，梦境中的深呼吸就将我带回到了现实中，洗肺的记忆存储瞬间便被有味道的气体冲散，这时就听见了沉闷的雷声，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声春雷吧？声音不大，不知道是本身含蓄有节制的音弱，还是声源遥远的关系，思绪里山谷的雷声又游走了来：山野的雷鸣总是清脆的爆响，从来都无拘无束，难不成城里的雷公跟着文化的进步，学会了有礼有节，学会了规规矩矩，变得羞羞怯怯、局局促促起来？完全缺失野原之地自由放肆的本相。

　　窗外，依旧是白茫茫的天穹和雾蒙蒙的大地，远处的树只有模糊的身影，而近处的树影远远地在楼底下，根本听闻不到一点雨打树叶的天音。缺少秋冬狂野性情的风鸣也完全被马路上人为的噪声掩盖，依旧裸身飘落的雨滴，只有在污浊路面积蓄的水面上才看得到一点有形的涟漪……或许只有在暗夜的街灯反射里，才能看到细雨如丝的光影，城市是前卫的，但总有狭窄的逼仄画面。

　　雨洒江天那种忘我的境界是不能想了，东边雨、西边虹的山谷画面，这种被画框裁切了边界的景色，想来至少也是三四十年前的展览了，因为城市的雨，我还能想起来的，也只是抽象的概念。在很不清晰的画影想象中，我，则和风、雨隔着墙和窗，身体悬在离地面60米的格子里，看着滴落的水将泥污肆意地撒到玻璃窗上，不知不觉地慢慢习惯城市，无知无觉地慢慢远离自然，慢慢异化。（欧阳）

编辑：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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