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欧盟委员会提出，将申根区部分国家实施的边境管控措施再延长3个月，以防止难民在欧洲境内混乱的“二次流动”。当初只是用于防范难民潮的应急措施如今却变成常态措施，欧洲以人员自由流动为傲的申根体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威胁。这成为自英国“脱欧”后，欧盟遇到的另一个严重挑战。

　　得益于战后欧洲经济“30年辉煌期”之功，欧洲俨然成为令巨人向往的乐土。西欧各国的高福利待遇和生活方式对中东欧国家民众极具吸引力，东德人曾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翻越柏林墙，或深挖地道或乘坐热气球或个人或拖家带口偷渡西德。法德雄心勃勃要领导欧洲成为世界样板，法国迫切希望欧洲(在法国领导下)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甚或独特作用的心情溢于言表。但由于美国压制特别是成员国在政治和军事联合问题上分歧较大，难以迈出实质性步伐。被称为“经济巨人，政治矮子”的欧盟因此极力寻求改变，成为世界政治一极。

　　2009年11月，欧盟特别峰会选举首位欧洲理事会常任主席和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欧盟自豪的声称有了“总统”和“外长”。但也就在这时，主权债务危机业已爆发，由希腊而蔓延至葡意爱希西五国，欧盟遭受重大打击。

　　首先，欧盟由6国到12国再到15国，冷战后急剧扩大至28国，成立了17个国家组成的欧元区，26个国家组成的申根自由签证区，欧洲议会欧洲法院欧洲银行不一而足。官僚机构庞杂导致文牍主义和形式主义盛行。街市改造道路拓宽甚或屠宰牲畜的程序(主要是使牲畜少受或免受痛苦)都需符合欧盟标准，重要投资项目更需欧委会批准。欧洲政治与经济一体化已严重脱离当年的设计和设想。

　　其次，与美国的关系成为掣肘。法国提出建立欧洲独立外交和防务政策，美国认为这是要取代北约，进而把美国赶出欧洲。法国积极推动欧洲统一货币建设，并提出要使欧元成为世界主要储备货币之一的目标，美国认为这是要取代美元至少是要挑战美元的世界金融霸主地位。而英国是美国在欧洲利益的代表和代言者，坚决反对欧洲共同外交和防务政策，坚决抵制欧元。英国加入欧盟的目的只是想使欧洲成为自由贸易区，只是想从欧盟得利而非为欧洲建设出力，“欧洲坚定派”国家对此其实气得牙痒。

　　第三，欧盟(还是在法国领导下)一直为建立独立防务和统一外交而努力，耗费大量资源，终究裹足不前。西欧国家因吸收新成员而使经济水平下降，劳工西进使失业率攀升，中东欧国家入盟后深感二等待遇倍受约束动辄得咎，获取援助提高生活水平愿望落空怨声载道。东西欧鸿沟终难消失。欧元区有统一货币却没有统一的金融与财政政策，经济危机后各国(首先是大国)对债务财赤通胀三大标准已弃之不顾，主权债务危机后欧央行投入大量资金解救金融机构，现仍在发酵。意大利金融险象环生，德意志银行警报震天，可能蹈雷曼兄弟公司覆辙，若出事欧元区将地动山摇。

　　第四，欧盟决策脱离现实与民众诉求。“成也欧洲一体化，败也欧洲一体化”，目标大多已变成空谈，与现实脱节，特别是与大众所思所想所感脱节更甚，自顾不暇。如今，欧盟各国利益差异分歧巨大难以协调，峰会只是发表声明描绘前景制定路线图，解决不了问题，远离民众诉求和需求。欧盟实力和影响力全面下挫，民粹主义和民族情绪持续上升。2017年德法奥荷西等国将大选，各种思潮直接激烈冲撞，极右势力上涨势头不减。

　　英国脱欧是欧盟危机的集中反映，看似偶然实为必然，对英国自身影响更大还是对欧盟影响更大有待观察。欧盟曾是令世人艳羡的最为成功的超国家联合体，欧盟也曾为其和平与繁荣以及协商解决分歧的“妥协哲学”而深以为傲，现却深陷多重危机叠加的历史困局，是盲目扩大和无限度地追求“伟大而光荣”的必然结果。(作者为盘古智库学术委员，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欧洲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