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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儿”
马建红
//m.auribault.com 2016-02-06 来源: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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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中国人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个民族会用味道来形容过新年的?说起过年,人们都有一个普遍的感觉,就是年“味儿”淡了,或者说是越来越没“年味儿”了。那么年到底是什么“味儿”的?尽管无法精确地描述出来,大家倒是在衣食住行方面有些共同的体味。

  过年穿身新衣服是年味儿之一种。和我差不多年龄的人,恐怕都有一些共同的记忆,那就是童年时家里普遍的贫穷,孩子多,过年能穿上新衣服的,一般来说都是家中男孩儿女孩儿中排行的老大。一件衣服老大穿着小了,要传给老二,老二穿着小了,再传给老三,一个个“穿”下去,直到最后缝缝补补,实在没人能穿得进去了,这件衣服的使命才算完成。老大的新衣服也不是每天都能穿,大年三十晚上把新衣服放到枕头边儿,初一穿上一天就得脱下来收好,只有在正月里走亲戚时才再拿出来,平日里则要等到跟着父母去“办事的”(即赴婚宴或寿宴)家里或有重要喜庆活动时才可以穿。在童年的记忆中,过年的新衣服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樟脑球味儿,这该算是年味儿之一吧。

  虽然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穿上新衣服,不过新鞋却是每人有一双的,当然,所有孩子的新鞋都出自母亲之手。一进农历十一月,母亲就开始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做鞋帮,用锥子“绱”鞋,用楦头把鞋撑起,最后再在厚厚的鞋底边儿上刷上一层白灰,孩子们过年的时候就可以穿着新鞋到处疯玩儿了。

  现在过年时人们一般也会准备新衣服新鞋子。不过,家庭主妇们则不会为此发愁,商店里各种款式的衣服琳琅满目,各种品牌的鞋子应有尽有,只要钱、一点时间和内心的喜欢,就可以轻松搞定。最近列席深圳市政协会议的初中生被称为“阿玛尼少年”,其实大家热议这事,并不是因为衣服的牌子,现在城市里的孩子穿名牌还算新鲜事吗?大家关注的是“阿玛尼”背后的东西。相较以前人们新衣服的来之不易,如今要从新衣服上找回年味儿真是不太可能了,樟脑球味儿倒还依然。

  年味儿的另一种体验是“吃”。现在我们一般都说是回家吃一顿“团圆饭”,其实何止是一顿呢,过年的主题几乎完全淹没在“吃”里了,“过个年,胖三斤”已成了很多人的担忧。不过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吃饱已很难得,营养不良倒是常态。在农村,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后,家家开始准备过年的食物,蒸馒头,炸年糕,割几斤猪肉羊肉,杀两只公鸡(母鸡是要留着下蛋的),这些动物身上几乎所有的物件,都会做成各种能存放久一些的美味,以备正月里享用。

  回忆起年饭的各色菜式,大人小孩儿都是快乐无比,年的“味道”也因此会持续很久很久。“年味儿”大概就是从这儿溢出来的。一想起年饭,人们就有满满的“幸福感”,那时候人心是多容易满足的呀。现如今日子过得再穷再苦,吃饱饭总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会儿的孩子不怕饿着,倒是有不少小胖墩需要减肥呢。在人们动辄就下馆子“撮一顿儿”的当下,谁知道“馋”是怎么回事?在平日里就有很丰富的食物可享用的情况下,仍把年定位于饱食一顿的水准,“闻不到”或没有年味儿就很正常了!

  小时候的“年味儿”中,自然少不了春联的墨香。记得每年的腊月二十八、九,老父亲就会在炕上支一张桌子,备好毛笔和砚台,等候左邻右舍来“求字”。邻家小孩儿送来一张大红纸,只需告知要几副“对子”即可。于是父亲裁纸,写字,写好后摆在炕上晾干,“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简简单单,却是最平常的祝福和愿景。如今老父亲已不在,过年的时候也再无墨香飘溢。现在市场上什么都可以买到,大红灯笼、火红的中国结、送福的童子、精美的春联,应有尽有,唯独买不到的恰恰是那份儿墨香!

  有关年味儿的记忆其实和社会生活的变迁有关,有的会淡出,有的会越来越浓。比如说,早些年看春晚也是年味儿的一种,不过春晚年年办,人们却越来越不买账,不是导演和演员的水平低了,而是观众的胃口被吊高了,尤其是人们在网络上有了丰富的影视节目可供选择的时候,春晚作为一种年味儿自然就会“淡”出。相反,“春运”或许会成为人们记忆中别样的年味儿。曾经由于安土重迁或计划体制而甚少流动的民众,过年的时候不曾有“一票难求”的担忧,而当外出求学或务工日渐习以为常时,如候鸟一般浩浩荡荡回归故土的人潮,在艰难的返乡之旅后与亲人的团聚,就会幻化成一股浓浓的亲情,更经久,也更回味悠长。

  其实年味儿的浓淡,大抵和人的心境有关。怀念儿时的年味儿,是因为在大家平等地过穷日子的年代里,那些“出味儿”的东西太难得,所谓的“饥者口中尽佳肴”;今天的年味儿再寡淡,我们也不愿再回到那种捉襟见肘的时代。抢红包刷微信、自驾游、出境游等等多样化的过节模式里,或许会生成为日后所怀念的一种年味儿,谁知道呢!过年意味着时光的流逝和时代的变迁,如果仅仅停留在一种味道上,过年的意义也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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