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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乾荣:官蛀
//m.auribault.com2015-09-30来源: 检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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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作品中有所谓“拟人化”,是说阿猫阿狗之类,做人事、说人话了,前提是,像人一样思考问题——这是动物变人,作家想表现的,乃是人之品格特点,给动物注入了社会意识。当然这只是一种修辞。语言学家陈原《重返词语的密林》一书说:“在这个星球上,人是最淘气,最机灵,最狡猾和最不可捉摸的动物。人发明了拟人化之后,又兴起了‘拟动物化’。”什么叫拟动物化?就是把人变成动物。有现代歪诗为证:“牛棚不养牛,网虫并非虫,黑马不是马,走狗摇尾巴。”牛是“坏人”,虫是网迷,马是人们未曾察觉的新秀,狗是权势者面前的奴颜婢膝者。而中国古代文学最动人的拟动物化标本,大概算“沉鱼”和“落雁”了。

  陈原先生还提到一个拟动物化名词——“蛀虫”,引得我浮想联翩。蛀虫是一个通名,也叫“蠹”,大概包括了取食于木材、泥土、服饰、纸张、谷类等物的一切昆虫。虫如其名,此虫之主要特点,在词素“蛀”上,管修饰。蛀虫咬噬物类内质,使之腐朽,变成废物,属于害虫,所以人们把不搞建设而专事破坏之人,“拟动物化”成“社会蛀虫”。

  老虎也叫“大虫”,它袭击人或牛羊之时,威风八面,大模大样,猛扑而来,人是看得见的。人与虎斗,即使被吃,也知是怎么死的。而蛀虫偷“蛀”之时,人从表面,大多是看不见的,容易丧失警惕,如不觉悟,不防不治,轻则导致房倒屋塌、书碎衣烂,重而堤坝垮塌、文玩毁弃,给人类造成或大或小损害,也不无丧命之虞,尚且令人茫然,一时不知是怎么回事。

  社会蛀虫,乃是最大害虫。当世最大蛀虫,即贪腐官僚。贪官这类蛀虫,其主要特点,当然也在“蛀”,即暗中吞噬民脂民膏。他们明里是人,是俊彦精英,是高端人士,是国之栋梁,手握权柄,所打旗号,美名曰“为人民服务”,口中甜言蜜语,不离仁义道德,时现激愤状,喊出的豪言壮语,也是“与蛀虫作斗争”——何其堂哉皇哉。暗里,他们是虫,他们“蛀”的,是社会这座巍巍大厦。老百姓对他们背地所干肮脏勾当,很难知悉。比如一虫,缺德少才,本是社会渣滓,无良之辈,但他可花巨资购得一顶乌纱帽来。高冠博带之后,他便令近亲远戚、七姑八姨鸡犬升天,并兜售手中更多官帽,给予像他以前买官之时那样的芸芸鼠辈,收取比他以前所花十倍百倍的金钱,以供自家醉生梦死。他蛀蚀的,是任贤用能这条社会道德和法治规则,所致结果,是“混混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乱象,是道德法律价值的轰毁,是贪腐成风。而这,仅为“蛀”的花样之一,他如弄权枉法,猎色牟财,不一而足,总之,他私下敞开大嘴,尽情蛀蚀……

  当然蛀虫也全非“含而不露”。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这里的“官”,指大官。大贪官,今称“老虎”。老百姓平日是难见“老虎”的,所谓“天高皇帝远”也。“老虎”也不直接管百姓,一般老百姓谈不上“怕”他们;他们蛀蚀社会大厦之细状,老百姓并不知晓。但是老百姓怕“管”,就是怕眼面前管辖自己的官儿——您瞧“管”字下部,不还有个“官”嘛。这类芝麻官中之败类,今称“苍蝇”,个小胃口大,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显而易见,犹如蛀干害虫在蛀洞周遭吐出的残渣,令人发麻,所以老百姓的直感,是“怕”——比如怕蛀虫把自家几代人的房屋蛀塌,把自家辛勤培育的果树蛀倒……

  如此,大蛀暗蛀,小蛀明蛀,官序混乱,官蛀肆虐,则社会大厦其危也乎!消灭社会蛀虫之良方,在觉悟了的老百姓来说,无他,就是时时关注细察明里暗里的蛀情,直至把自己也变成一服杀虫剂……(作者系杂文名家、高级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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