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力量

2018-05-28 06:42:36 中工网--《工人日报》

　　下班回家，一开门，便看见一岁半的孙子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甜甜地、奶声奶气地喊我:“爷爷！”我立刻粲若菊花，美美地回应：“宝贝！”

　　自从有了宝贝孙，我每次回家，家人看到的肯定是我一脸的笑容。

　　以前不是这样。繁重的工作，复杂的人事，让我心神俱疲，回到家中，也是眉头微蹙，脸若枯木。妻子有些生气，说：“每次看你回来这副脸色，弄得家庭气氛很压抑。”我对此也有些恼火，说：“在外需要装，回到家难道还要戴上面具吗？”

　　是孙子改变了这一切。我的笑容，不是强作欢颜，而是内心的洋溢。孙子那张稚气的小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看见他，就觉得阳光明媚，清灵澄澈，任何烦恼、不快、阴郁统统跑得无影无踪，烟消云散。

　　孙子说话口齿还不很清晰，走路还蹒跚不稳，像一只幼畜时刻需要大人的呵护照顾。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小小人具有改变大人的力量？我对朋友们说，我一见小家伙，一颗心立马就化了。不是我化他，是他化我，是他改变了我。

　　最近读了法国作家雨果的小说《九三年》，使我对儿童改变大人的力量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何止是改变，简直就是重塑，而且是脱胎换骨的重塑，是灵魂的再生。

　　1793年，法国爆发大革命，推翻封建王朝，建立共和国，革命和反革命两种力量做殊死的搏斗。侯爵朗德纳克是一个暴力凶残的反革命残余势力的头目，在旺代的战争中，他以一个农妇的三个孩子为人质，龟缩到古堡中负隅顽抗。最后他侥幸从密道逃出，而那三个孩子却被他们按照先前的计划纵火焚烧。朗德纳克在密道的出口处，正准备逃往森林，转眼他就可以像鱼儿游入大海。这时，他听到那孩子的母亲撕心裂肺、似野狼号叫的呼喊，他看到大火正熊熊燃起，房间里的三个孩子很快就会化为灰烬。革命战士猛砸铁门，但铁门纹丝不动。朗德纳克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转身从密道返回古堡。孩子们得救了，朗德纳克被逮捕。刹那间，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变成了仁慈善良的上帝。孩子们得救了，是生命，朗德纳克也得救了，是灵魂。作品写道：“一个可怕的心灵刚刚被降伏了。”“人道怎样降伏了一个狂怒和仇恨的巨人？它用的是什么武器？用的是什么战争机器？它用的是摇篮。”“在所有罪恶、杀戮、狂热、暗杀面前，在愈演愈烈的复仇面前，在明火执仗的死神面前，在罄竹难书的滔天罪恶之上，巍然屹立起了纯洁无邪。纯洁无邪取得了胜利。”

　　读《九三年》给我最大的震撼就是这个情节。作者在书中用了一整个章节来描写困在古堡作为人质的三个孩子。兄妹三人，最大的五岁，最小的不到两岁。他们天真可爱，懵懂无知，浑然不觉身处的危险，吃、睡、嬉闹、恶作剧，把房间里一本经典书撕得粉碎。他们是最弱的弱者，没有任何生存的能力，面对这个凶恶苦难的世界，他们只有清澈的眼神和天真的笑容。然而，他们击败了残暴邪恶这个强大的敌人，他们是最后的胜利者。嗜血成性的魔鬼可以以暴制暴，却在童蒙面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人道的胜利，是人的胜利。

　　人类心灵深处都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它是专门对儿童开放的，它能够唤醒人们的良知、善良、悲悯等最原初的情感，儿童圣洁的力量即源于此。老子云：“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孟子云：“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自然、淳朴、天真、纯净这些儿童具有的品质，才是人性中最原始最美好的东西。孩童就像初升的太阳，生机勃勃，新鲜活泼，是人类的曙光，世间那些阴暗、鬼祟、丑恶都应该在这个阳光下自惭形秽，雪融消化，遁于无形。

　　刘江滨

编辑：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