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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缺少的筋骨

清风慕竹 //m.auribault.com 2014-06-30 来源：天津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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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晋人王衍，天生一副名士的风采，他长相俊美，才华出众，外表安详文雅，又颇有风骨。14岁时，有一次在京城去拜访仆射羊祜，侃侃而谈，没有丝毫谦卑屈下的表情，让人看了都暗暗称奇。朝中权势最炙手可热的贵戚杨骏听说了，便想把女儿嫁给他，王衍偏就看不上杨骏的为人，深以结交他这样的人为耻，就故意装疯，把这门亲事摆脱掉了。王衍的名声越传越远，最终传到了晋武帝的耳朵中，他就问身边的大臣王戎说：“王衍这个人在当今谁能和他比呢？”王戎回答说：“还没有看到过能和他相比较的人，能和他比较的，恐怕得从古人中去找。”说的武帝也禁不住神往起来。

　　王衍读书很多，喜欢高谈阔论，但从不谈钱，格外有一种高雅的名士味道。他的父亲曾任平北将军，颇有家财，借给亲朋好友的钱不在少数。他父亲死后，王衍把这些债务全部一笔勾销，不再索要。王衍的妻子郭氏，是贾皇后的亲戚，过不了穷日子，就借着皇后的势力，聚敛钱财，贪婪乖戾，从不知道满足。王衍憎恶郭氏的贪婪和浅薄，嘴里从不吐露出钱字，郭氏不信邪，就想试试他是不是装的。有一天，她让婢女用钱串子把床绕了起来，让他走不开，王衍早晨起来看见钱，大呼婢女，说：“把这东西拿掉！”始终没有说出一个钱字。

　　爱说，又耻于言利，王衍擅长的是谈论治国安邦的大事，话匣子一打开，可谓博古通今，头头是道，听的人往往只剩下点头称是。公元272年，由于北部边境一直不安定，武帝下诏物色可以安边的奇才，负责人事工作的尚书卢钦，立刻捧月般推荐王衍做辽东太守。这可着实把王衍吓了一跳，北部边境那是什么地方，寒冷荒凉不说，时时要刀兵相见，没准哪支不长眼的冷箭射过来，小命兴许就没了。王衍好不容易躲过这趟差事，由此也知道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再也不轻易开口谈论世事。

　　然而很快王衍发现，真的管住了自己这张嘴，寂寞不说，他存在的价值也成了问题。聪明的他很快就找准了方向，说还是要说的，但只说形而上的、玄而又玄的东西。不承想，王衍小试牛刀，就遭遇了挫折，有一回在宴会上，王衍谈玄正起劲，把一位本族人激怒了，对方可不管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操起个木头盘子，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打得王衍肉体和心灵都很受伤。不过他也没敢言语，拉着另一位本家兄弟王导坐上牛车就走了。在车上，王衍内心里很不平静，他拿出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对王导说：“你看我的眼光还是在牛背上呢！”他躬身自省，为自己的学问自责，谈论的东西别人还能插进话来，跟着辩论，说明境界还不够高。

　　自此，王衍深入钻研老、庄，颇有心得，谈论虚无，讲授玄学，不久就名声鹊起，倾动当世。王衍与人清谈时，手拿着一把玉柄的拂尘，有一种化外仙人之感。他所讲的道理有时连自己也感觉不是很妥当时，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随口就加以更正，时人给他起了个名号叫做“口中雌黄”。大约因为名气太大，朝廷多次征召他入朝为官，先后担任尚书仆射、尚书令、司空、司徒等要职，一时之间，朝野内外，莫不崇敬、仰慕他，以致高傲放诞的行为方式成了最为时尚的官风。

　　玄而又玄的东西固然可以忽悠别人，但绝不能把自己也忽悠了，这是王衍坚持的原则，对于现实生活中攸关性命的利害二字，他还是保持了十分清醒的认识。

　　王衍的女儿是憨怀太子的妃子，当初这可是一件人人羡慕的婚事，可世事难料，太子遭到了继母贾后的诬陷，王衍害怕会连累到自己，就向正处在倒霉中的太子提出离婚。太子悲愤地给妃子和岳父写了封亲笔信，详细叙述了横遭诬陷的情况，言辞悲切。后来，贾后被废，王衍此间的卑劣表现也为人所揭发，指责他当为善而死，而不为生而活，在得到太子的亲笔信后，也不为太子仗义执言，只想着自己如何侥幸免祸，没有一点做臣子的忠贞节操。王衍因此被免官，处以终身监禁。

　　正在人们以为王衍的政治生命就此结束，再也没机会谈论他的玄学的时候，西晋的政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赵王司马伦篡夺了皇位，齐王司马?椎扔制鸨?脚眩?指戳苏?ǎ?谝环?阏?叶帷⒋笏辽甭局?螅?赂咄?氐拇蟪家阉?Ｎ藜福?跹芤怨?サ纳??俅伪晃?灾厝危?群蟮Ｈ紊惺槠蜕洹⑸惺榱睢⑺究铡⑺就降戎啊４耸保???种直涔实乃?椒⒂辛宋；?馐叮??淙簧砭釉赘ㄖ匚唬?廊蝗戎杂谇逄福?硬豢悸侵喂?笫拢?档乩锵氲娜慈?亲晕冶Ｈ??啤Ｋ??弥拔裰?悖?才诺艿芡醭巫鼍Ｖ荽淌罚?宓芡醵刈銮嘀荽淌罚?傩惺保??桓男?榈姆绺瘢?晃薜靡獾囟哉饬礁鲂值芩担骸熬Ｖ萦谐そ?核?嗷啡疲?问坪芗峁蹋磺嘀荼晨看蠛＃?问坪芟找?Ｄ忝橇礁鲈谕猓?伊粼诰┏牵?庾阋猿频蒙先嗣撬?档慕仆萌?吡恕！?/P>

　　西晋内乱给了北方诸国以可乘之机，汉国将军石勒不断领军进犯。东海王司马越战死，大家一致推举以太尉身份担任太傅军师的王衍为元帅。王衍此时可没有谈论玄学的心思了，他对形势分析得很透：眼见贼寇四起，其势凶猛，每有奏报都听得心惊胆战，大元帅的位子可是那么好坐的吗？面对众人赤诚而渴望的目光，王衍放下身段，谦恭地推辞说：“我年轻时便没有当官的愿望，不过是一步一步升迁，才把官做到今天。如今国难当头，抗敌任重，怎么可以让我这不才之人担当呢？”结果很快，群龙无首的晋军就为石勒所击败，王衍也不幸成了阶下囚。

　　让王衍始料未及的是，连北方的蛮夷之人，也都听说过他的大名。石勒亲自接见了他，并客气地称他为“王公”，询问了晋朝的内情，王衍陈述了晋发生祸乱及失败的根由，分析得鞭辟入里，切中要害。石勒听得很高兴，一直谈了很长时间。王衍察言观色，感觉有脱身的门道，就借机为自己开脱，说自己打年轻时就不参与世事，只想做点学问，晋朝大政方针的失误都与自己无关。石勒突然变色，大怒道：“你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时就登上朝廷，直到满头白发，怎么能说不参与世事呢？破坏天下的，正是你的罪过。”说完，令左右侍卫把他“扶”出去。

　　石勒对他的同党孔苌说：“我走过天下的地方多了，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应不应当给他留命？”孔苌说：“他是晋国的三公，都不肯为晋朝出力，还能为我们出力吗？”石勒点头说：“对他这样没有筋骨的人，杀他不可以用刀。”当天夜里，就派人把墙推倒，将王衍活活压死了。王衍临死之时，回头对人说：“唉！我辈虽然不如古人，但以往如果不是崇尚玄虚，而努力匡正天下，还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啊！”死时，年仅56岁。

　　王衍凭借极具迷惑性的“忽悠”博得名声，官至“三公”的高位，但骨子里却没有半点担当的精神和勇气，不论什么事，只知逃避和自保，殊不知大河无水小河干，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身名俱败。他的悲剧，放在今天，也是很有现实意义的。一个人缺少了责任的筋骨，不仅不能行走于世，而且终将为世人所唾弃。

编辑：尹盼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