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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桌布上,大大小小的人体骨骼码放整齐,一名戴眼镜、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左手托起一片头盖骨,仔细端详着。
这是广西灌阳县酒海井红军遗骸打捞现场,中年男子名叫李法军,中山大学人类学系副教授。他所从事的研究,是通过散落的、几乎已成碎片的遗骸,解读背后的身份信息和生前遭遇。
人骨鉴定是一门小众学科,“骨语者”李法军也常显得神秘——有时,他会在实验室里,与一堆人骨待上一整天。在接受记者记者采访时,李法军表示,人骨鉴定是一项充满“仪式感”的研究,对于人骨,自己始终心怀敬畏。
“最重要的是确认遗骸身份”
记者:你是如何参与到红军遗骸打捞工作中的?
李法军:了解到这件事,是通过相关的新闻报道,大概是9月13日。那时就想,如果能够参与到其中,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本次参与打捞研究的广西文物研究所研究员李珍,是我的同校系友,两天之后就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参与鉴定。随后,我带着4名研究生就到广西的现场去了。
记者:动身之前有做什么准备?
李法军:因为是电话沟通,所以我简要了解了一些情况,比如井下情况的相关数据,收集了一些资料作为参照。此外,我还准备了一些工具,包括测量工具、手套这些比较细节的东西,考虑到遗骸在水下,骨骼会比较散,所以带了一些黏合剂。
另外,测量尺、外轮廓提取的工具、测量表和记录表,这些是常年都备好的,装了一个拉杆箱。
记者:此次打捞红军遗骸难点在哪?
李法军:之前考虑过骨骼埋藏环境的差异。以往我们参与考古发掘,骨骼一般是在墓葬中,个体的骨骼堆叠基本上比较规律。但考虑到当时,红军是被一个个推下去,所以预判骨骼是散乱堆积的,因此当时判断,本次鉴定最大的难度在于,如何把散落的遗骸还原到每一个的个体身上,这需要很长时间。
记者:现场实际情况,与预判出入大吗?
李法军:打捞上来的骨骼保存情况不如预想的好。去之前还不了解井底的情况,去了以后才知道井下结构和水流结构很复杂。打捞上来的遗骸骨质本身比较差,因为浸泡时间长,因此破碎严重、颜色发黑,一个相对完整的都没有,只有等稍微干了后再处理。
记者:遗骸鉴定的过程顺利吗?
李法军:最终花费的时间要比预想的多,其中最难的地方在于遗骸是散乱的。以往来说,墓葬出土的骨骼,大部分在同一个层位,很快能找对位置。但是本次打捞出来的很多是碎片,要分辨哪些是同一个体,这方面工作很难。
实际上,由于各种条件限制,比如当地希望烈士打捞上来后,早日入土为安,出于这种原因,对遗骸没有做进一步的研究。但是从本次鉴定工作的目的来看,最重要的是确认遗骸身份和还原生前遭遇,从这一点来说,已经达到了研究目的。
“骨头上保存的信息太多了”
记者:最终的遗骸数量如何确认?
李法军:在研究上,有一个概念叫骨骼“最小个体数”。因为现场有很多散落的骨骼,可以进行分类。比如我们发现左侧肱骨10根,右侧8根,那就说明,这堆骨骼至少来自10个个体,综合起来就可以推断出一个数字。公布出来的遗骸数量是16具以上,实际上是这样计算出来的。
总体上来说,最关键的部分就是骨骼保存的完整度。来广州之前,我曾在北方工作6年左右。南北方土壤成分不一样,导致埋藏环境有差别。北方土壤偏碱性,有利于骨骼保存;南方土壤偏酸性,加上骨头本身钙质比较多,所以在南方很难获取完整的骨骼。这就导致,在北方使用的方法,到南方就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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